杭璇漸漸醉了。

她知道自己漸漸醉了，眼前的燈光逐漸變得迷離，耳邊，女歌手的哼唱越來越遠。

朦胧的背景中，她看見楊嘉瀚從桌前湊過來，定定看了自己幾秒。

杭璇沖他一笑，笑他，也笑自己。

而後挪開眼，望着地上交錯的陰影。

“杭璇。”

她聽見他叫自己。

“杭璇。”對方又叫了一聲，似是在确認她能否聽見，又似在确認她是否醉了。

杭璇懶得回應，隻擡了擡眼。

“杭璇，那天去射擊，你那麼反常，是不是因為林煦？”

杭璇扯了扯嘴角，怎麼辦，自己好像沒醉。

“反正不是因為你。”

“我是誰？”楊嘉瀚的聲音帶着魅惑，斑駁的光影下，那張棱角分明的面孔收斂了平日的青春張揚，顯出幾分内斂清冷。

杭璇一下恍了神，她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見面時的林煦，那天下午，是在哪兒來着，對，是星巴克，在星巴克，也是昏暗的燈光，也是斑駁的光影，也是一件白襯衫。

“杭璇，我是誰？”

不，哪裡不對。

杭璇扶着額頭，兩秒後，她準确認出了眼前的人。

“楊嘉瀚啊，不然是誰？林煦嗎？”

怎麼回事，這個名字就這麼脫口而出了？

她很想醉一場，但她知道，她現在還不能醉。

她清楚地看見對方臉上凝固的表情，下一秒，昏昏沉沉的腦袋裹挾着她的眼皮往下耷拉。

“杭璇，你還喜歡他是嗎？”

杭璇努力辨認對方的問話，努力張開沉重的眼睑。

“他是誰？”

“他是林煦，你還喜歡林煦，是嗎？”

杭璇垂眸笑了笑，扶着桌子晃晃悠悠起身，覺察到楊嘉瀚走到了自己身旁，杭璇掰開對方扶着自己的手：“你不用扶着我，我自己能走。”

“你要去哪？”

杭璇指了指空了的酒杯：“酒喝完了，我也該回家了。”

“我送你。”楊嘉瀚攔住杭璇去路。

杭璇拍了拍楊嘉瀚肩膀：“你喝酒了，送不了我，我有司機，司機呢，他怎麼還不給我打電話。”

說着杭璇晃了晃手機。

“我叫代駕，讓他把我們送回家就行了。”

聞言，杭璇用手機戳了戳楊嘉瀚，仰起臉，問道：“是送你家還是送我家？我今天晚上還能回家嗎？”

楊嘉瀚瞳孔地震，一時沒有反應。

她沒醉嗎？

杭璇沖愣在原地的楊嘉瀚笑了笑，踉踉跄跄繞過楊嘉瀚，擡眼正要尋找出口，卻看到一個此刻最不該出現的人。

她看到了林煦。

她突然不知道了，她不知道自己醉沒醉。

她看到他面色凝重，看到他一臉擔憂望着自己。

穿過錯落斑駁的光影，他大步朝自己走來。

在這一刻，杭璇确定，她真的醉了。

不然怎麼會出現幻覺呢？

“杭璇。”林煦伸手扶住意識渙散的杭璇，正要帶她往外走，另一隻手抓住了杭璇垂落的手。

林煦轉頭瞧了楊嘉瀚一眼，冷冷道：“放開。”

“該放開的是你。”楊嘉瀚握住杭璇的手緊了幾分。他不知道林煦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但他不會把杭璇讓給他。

“我約我朋友喝酒，你是誰，也敢來掃興？”

林煦瞧了眼已經昏睡過去的杭璇，語氣中壓抑着怒火：“我再說一遍，放開她。”

“你憑什麼讓我放開，我說了，該放開的是你，”楊嘉瀚不依不撓，“這位先生，你白天也看到了吧，杭璇收了我的花，她是我女朋友，你這麼大庭廣衆之下對我女朋友拉拉扯扯不好吧？”

楊嘉瀚環顧四周，意外發現先前的顧客都已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舞台上的歌手也不知何時退場，整個酒吧空空蕩蕩，隻有悠揚的音樂回響。

但他來不及深究，繼續和林煦對峙。

果然，聽了這話，林煦神情出現一絲裂縫，得勝的快感蓋過了他的心虛，楊嘉瀚得意地瞧着林煦。

林煦眼中晦暗不明，墨色的瞳孔藏在陰影之下，窺探不出情緒。

“那她也不能跟你走。”

林煦扶着杭璇就要往外走，楊嘉瀚拉着杭璇，兩人相持之下，杭璇似乎被他們的動靜吵醒了。

兩人瞬間緊張，目不轉睛盯着杭璇。

杭璇睜開迷離的雙眼，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她轉頭看了眼楊嘉瀚：“你拉着我幹嘛？”

杭璇動了動手，伸出另一隻手就要去掰，這才發現另一隻手手臂上似乎也有禁锢。

杭璇視線順着扶着自己手臂的那隻手向上，再向上，直到觸及對方熟悉卻又恍如隔世的眉眼。

女孩的目光朦胧，水潤的雙眸似乎凝結了一層霧氣，直直地望着自己。

林煦喉結微動，她認得出自己嗎？

出乎所有人預料，愣愣看了林煦幾秒後，杭璇抽回楊嘉瀚手中的手腕，踮腳環上林煦的脖子，把腦袋埋在林煦頸窩。

是了，這才是熟悉的味道，才是她記憶深處的味道，清冽但溫暖，她不自覺蹭了蹭。

“林律師，我好想你。”

女孩的舉動無疑宣告了誰才是這場争奪的勝利者。

反應過來的林煦攬上女孩肩膀，抱起杭璇往外走，沒走兩步，楊嘉瀚再次攔住林煦去路。

“林煦，你是她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帶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