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的酒還沒來得及倒出,酒液就灑落一地。
這回真是直接撞見了。
心裡咯噔一跳,對面的人果然冷着一張臉,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黎謹自己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
離去的手被人追着趕着牽上,回過頭的青年卻隻問了句“怎麼了。”
黎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隻會笨拙的先拉着手貼過去,“兒子我隻是去喝個酒,隔壁Omega我真不認識,我們去看監控吧要不。”
“養母對我來說沒什麼。”
“沒有!”黎謹斬釘截鐵,越解釋越悔得腸子都青了,“沒有養母,真沒有養母,兒子我真的隻是去喝酒。”
青年垂着眼看着抓着自己手臂緊張萬分的人。黎謹還在心驚膽戰等着回應。
低啞下來的聲音模糊,情緒也說不清道不明,但黎謹卻是眼睜睜看着自己的手被人握着脫落,想讓他放開。
“随便你吧。”
之後再聽到消息,就是他兒子已經住别人家去了。黎謹嘴中再吸一口,發現竟然喝光了,掏出下一罐開蓋接着續命,現在改喝果汁了,甜食解壓。
陳秦環顧室内一周,看得出雖然隻是獨自在家,但依舊有被人仔仔細細打理過。對方的習慣真的改變了不少。
陳秦說難怪你這段時間不敢出去了。
“怕兒子有什麼不好的。”黎謹一副無所謂的姿态,“兒子就算交男朋友了我不也得做個好爸爸。”
“他還是什麼都沒告訴你嗎?”
聽完這番話的人話語在嘴裡嚼了又嚼。
“他能告訴我什麼?”
陳秦看着事到如今對方這幅依舊裝聾作啞的模樣。
“那你呢。”
黎謹隻是咬着吸管,視線随意撇向一邊。“怎麼了,我挺好的。”
陳秦視線略掃過眼前的一切,是挺好的,挺好到現在已經在他眼皮子底下吃了八大袋薯片,喝了九大罐飲料。
“你非得我把話挑明嗎,”說這話的人不像反問,更像平淡的叙述,“你們兩人的相處模式根本就不像父……”
“怎麼就不像?”
打斷的話語突如其來。随着嘴的開合,面前的吸管面已經被咬得褶皺遍布,突然暴躁起來的人固執己見,“這十年裡也沒見人說過不像這種話。”
“再者你想讓我告訴他什麼?”
肉眼可見的,飲料罐被捏得已經不成原型。但聲音卻又是徹然地冷淡下來。
“告訴他我就是之前那個對他屢次見死不救的陌生人?我把他教的根正苗紅,結果告訴他自己父親卻是個背地裡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
“我養了他十年,把他養成如今這樣,現在告訴你是要我毀了他嗎?”
不管對方願不願意,但他不願意。
最後這句話更是質問,口吻冷漠得不能再冷。這句話要換個人聽可能都會壓得人再說不出話。
“你應該明白我才不是管外人怎麼想。”
但這不僅是外人怎麼想的問題,他兒子後面還要繼續上大學,還要找工作,還得有未來,還得有前途。跟一個上不得台面的養父在一起是個什麼事。
“我原本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
他想着陪完這一段就好了,但不管是人還是事都在逼他。
發情期的夜晚曆曆在目引爆了心底潛藏的最深的焦慮,顧氏夫婦的找來抓出了人心中最大的隐患。
他是将人護得好好的,但他忘了一點,呆在他身邊就是一種傷害。不管是自己的不可控還是自己身邊的不可控都是。
他開始撤回,但他發現自己一旦試圖撤回,他好不容易跟對方修複好的關系會再次出現裂痕,他找不到可以兩全的法子,他找不到。
拼了命的挽回卻又在某一個節點再次赫然破裂,往日的一切努力都在前功盡棄。
他連這一段路都陪不完。
“……”
那雙向來藍色無機質的雙眼如最清晰的鏡面,将對方的一切都倒映得清楚,數十年如一日的目睹,見證。
他想跟對方說他明白,畢竟他的确是看着對方如何磕磕絆絆地把孩童從當初的碎片一點點拼回到現在這樣健康的模樣。
但他也眼見着面前的人在呼吸不穩的情況下,如今選擇了把自己破罐子破摔。
以前對方的願望是活得長一點,長到能看到兒子的未來,長到能看到兒子可以被托付給别人。如今對方的願望是死得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