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佘聽在耳朵裡,無法形容心中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這個站在門邊笑的敷衍的男人好像不是姜舒了,明亮的室内光線和肩膀處昏暗的走廊燈光把人割成兩半,也把他的心分成兩瓣。
淡定的、沉着冷靜的,對觸及隐私的窺探欲望不卑不亢的拒之千裡,遊刃有餘的成熟,讓人感到不自然的陌生。
十分鐘後,換好衣服的姜舒揮手跟站崗的保安say goodbye,轉身坐上盛佘直接開到大門前的車子,正式下班。
“你餓不餓,小于說這附近有家拉面還不錯。”
扣上安全帶的人拿着手機搜索拉面店的地址,手機鍊在暧昧的燈光下輕輕搖晃,像一段偏移的流星劃過夜幕。
盛佘發動車子,做作地咳了一聲,作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語氣生硬地調侃道:“怎麼?對媽媽講話就直呼你我他嗎?”
副駕駛上的姜舒愣了一下,像是在做腦筋急轉彎一樣颠三倒四地去思考這句話的謎底,末了,眼底閃過一抹恍然的笑意,嗤笑道:“你丫有病啊,要不是為了維護你猛男的形象。你信不信今天夜裡就有人在各大工作群傳你是gay!”
其實道理盛佘都懂,但是心裡不舒服也是真的。他看不清身邊的人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對待别人與對待他,迥異的态度,令人心神遐迩,一不留神,便生出許多的癡心妄想來。
“下個路口向右。”
剛剛還分出一隻眼睛給他鬥嘴的姜舒又低下了頭去,專心地開始指揮交通。雲淡風輕的模樣倒顯得拿他的謊話開玩笑的盛佘有幾分的幼稚可笑。
于是等到下車的時候,小心眼兒的盛佘開始跟自己較真使勁,粘在駕駛座上似的不動如山。
“怎麼了?”
早就下了車的姜舒見他不下來,特意繞到他的方向敲玻璃。
車窗應聲而下,座上的人仰頭看他,黑沉沉的眼睛有千言萬語想要傾訴,最後卻全部止于一聲「怎麼了」。
卸去脂粉的臉素淨到貧血的程度,吃不好飯的下場是嘴唇那抹褪色的水紅。車子停在後街的角落,上方剛好是整條街道唯一一根還能發光的路燈。
昏黃的燈泡在高處投下慘淡的光暈,迎面看去,點點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細小灰塵斑駁在勾勒的輪廓邊緣翩翩起舞。
一整個柔和到宛如新婚夫妻夜晚兜風的暧昧氣氛撲面而來,恍惚間盛佘覺得自己下一步的動作應該是勾手為妻子挽過長發,然後将人拉到自己鼻息觸及之處,忘情接吻。
“盛佘?”
打破他幻想的主人公微微皺眉,對他突如其來的靈魂出竅略顯不滿:“你在想什麼?”
這句話并沒有多餘的意思,隻是簡單的關心與疑惑,最多再加上一點轉瞬即逝的不愉快。但是做賊心虛的盛佘還是感受到了不一般的壓迫,好像誰能用一雙直視人心的眼睛,去揭穿自己内心的龌龊與肮髒。
他無言,一萬年那麼久的沉默其實隻有一瞬。
在這場不算對峙的對峙中,盛佘繳械投降,搭手關掉車門上的冷氣開關,挫敗地編造謊話:“沒,腿麻了。”
“現在好點了嗎?”
姜舒順坡下驢,伸手向車裡指了指:“等會幫我拿手機拿下來。”
盛佘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扭頭看去,銀色的手機鍊如同一條引路的明燈,盤踞在黑漆漆的屏幕上面。
在沒有什麼特殊關系的前提下,能夠被這樣對待,已經足夠了。
孤獨的路燈不舍行人的離去,極力挽留,将影子拉的長長。并肩而行的影子慣會撒謊,明明隻是前後手的交錯,印在地上,竟然變成交疊相握,纏綿着一直走到路的拐角。
像夢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