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塵大腦宕機,頓時渾身僵成石頭。
他在...做...什麼?
昭昭睜開迷蒙的雙眼,那張天真美豔的臉上是全然的依戀,妖說:“我心悅你。”
嗖的一聲,什麼東西捆上了佛子的手指,另一端牢牢系在妖的手指上,佛子巨力,此刻卻對這東西根本掙脫不開。
流光溢彩的紅線如血蜿蜒,隻聽虛空中一句唱詞:“ 天公酬得佳人意,嫁個多情好婿郎。”
頓時,紅線如星子四散,消失不見了。
佛子愣神的功夫,叫妖逮到了機會,他将息塵撲到了床上,息塵縱是個少年,但卻又比昭昭高出一頭多高,整個人能将昭昭套進去,與其說他對昭昭霸王硬上弓,不如說是昭昭在向他求歡。
【求歡】
是了,妖性本淫,貓妖與人不同,它們山林中穿梭,沒有人的禮義廉恥。
昭昭隻覺得自己像溺水的人終于找到浮木,緊緊抱着佛子不撒開。他身上的氣息令妖迷戀,昭昭深深一嗅,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湊到佛子面前,他飽滿柔軟的唇瓣微張,要向佛子讨一個吻來。
荒唐,簡直荒唐!
息塵罕見的慌了神,他“嘭”一聲将昭昭推開,迅速起身,運出捆仙索,繩索将昭昭捆住,他卻一臉無措。
他沒有做錯什麼,息塵為何要将他捆住呢?
昭昭喵喵叫,聲音卻如發春,勾人的緊。
息塵腦袋都要炸了,他撂下一句:“你、你自行反思。”便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佛子從來風光霁月,不染塵埃,哪裡有過這樣被妖逼的奔逃的時候,若要被人瞧見,簡直都要驚掉下巴。
仙山溪潭之下,瀑布中立一素衣之人。
寒溪激流打在身上,佛子心中燥欲卻不見消散。
他靜心禅定,念起清心咒。
佛法無邊,道法自然,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他們本就不同。
天雷引在身上,劈的皮開肉綻,此時被瀑布一擊,痛到發麻,非常人能忍,可息塵卻尤嫌不夠,他一閉上眼,腦中便浮現起那隻嬌媚異常的貓妖。
他有這世間最天真的眼,最純粹的心性,和最美豔的皮囊,沒有凡人見到他會不心動,但!
息塵不一樣。
他是佛子,他不會為任何人,任何妖而動心,因為他生來便被抽去了情絲,才能修這世間寥寥的無情道。
無欲無求,無情無愛,他生而,不能動心!
可是佛子的心,依舊不可遏制地眺起來。
一聲一聲,一下一下。
他生了業障。
那心魔不是欲,不是道。
那心魔是一隻妖。
一隻降生于世将将九百年的貓妖。
因而,不知誰喚:“昭昭。”
山下梵音寺。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然而今日,滿寺上下諱莫如深,誰也不敢多言。
過穿堂,門重門,左右木雕制成的四大護法相嬉笑怒罵法相環生,威儀百态,再往裡,樹木在兩側依偎,最中間的殿前挂着牌匾,上書——真心常駐。
一群和尚在修晚課,為首的與其他和尚僧袍有些區别的,是這寺院裡的住持和尚,
住持大廟年逾半百,剃度後的頭皮發根已經斑白,臉上爬滿樹皮樣的皺痕,像這上了年紀的大樹,紮根梵音寺,供養佛祖,傳道授業解惑。
木魚聲陣陣,和尚們正對佛祖,容色謹慎,無人敢言。
佛法無邊,神佛滿殿。
菩薩低眉,供桌上的燈油清亮透紅,長明燈日夜燃着,上香後的氣息沉膩嗆人,梵音寺的和尚們卻都聞習慣了。
一生輕呵,大家的唱禱聲戛然而止。
住持屏退衆人,獨留下一個小和尚。
小和尚名喚慧十六,上頭有師兄慧能,慧聰,慧禮,慧章......到了他這兒,住持大手一揮,叫他慧十六,聽起來好像有什麼隐喻,但住持告訴他,隻因他是梵音寺收養的第十六個棄兒,才喚他慧十六。
慧十六呆呆木木,便如同這被日日敲擊卻從無怨言的木魚一般。他不善言語,也不與人做朋友,在這寺院之中,他最親近的人,就是住持了。
此時慧十六擡頭,指着那巨大的菩薩相,歪頭無措道:“師父,菩薩在流淚。”
一滴血淚砸到供桌上,住持阖眸,娓娓道:“十六,過來。”
他附在十六耳邊低聲幾句,那孩子雖然不解,卻沒有反抗,點點頭。
住持說:“去吧。”
慧十六轉頭,邁過門欄時,他腳步略有停頓。
住持又說:“去吧孩子,不要回頭。”
住持獨自守在空空大殿内,他拿粗粝的手抹去案上糟污,歎道:“多少年來,我心無雜念供奉佛祖,我世世輪回,世世參悟,而今我終于了悟。”
“不破不立,難證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