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狐嘤了一聲,便乖乖趴在了謝芩的手臂上,一雙圓溜溜的狐狸眼眼巴巴地看着幾人。
鐘離淨垂眸看着,忽然開口,“它可以進山神廟?”
謝芩揉了揉小白狐腦門,“謝家嫡系這一代隻有我這一個繼承人,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便每日都要上山神廟修煉,那時母親将雪球抱上山來,讓它與我一同養在山神廟中,我将它當成我的親人,它也自幼在廟中長大,自然可以自由出入山神廟。”
鐘離淨沒有再問,小白狐似乎有些疲乏了,軟軟趴在謝芩臂彎上沒動,謝芩安撫地揉了揉它的後腦,便接着方才的話說:“算起來,我們百靈山與雲國也是淵源不淺,我們山中的人原本也是來自雲國,這并非什麼機密,若幾位有心打聽一下便能知曉。多年前,雲國王室借幾大世家之力建立雲國,我們山中幾家便是當年那些功臣的後人,隻不過早已經被王室驅逐,但不知為何,這兩年來,雲國屢屢派使臣前來,說這一代雲王感念我們幾家昔日功績,想召我們幾家回王都。”
這事還真不難打聽,謝魇晚間去看了他們跟西寨的争執回來,就知道了百靈山的由來。
聽謝芩的語氣頗為嘲諷,東方雨澤問:“謝寨主的意思是,雲王召你們回去是另有圖謀?”
謝芩哂笑道:“雲王是什麼意思,我不清楚,我們幾家已在百靈山定居近三百年,如今雲王才想起我們來,若是不為圖謀什麼,誰也不會信。我們婉拒之後,雲國來使便同我們放了狠話,要讓我們後悔,可在之後一年多,他們始終沒有放棄此事。”
謝魇也笑得意味深長,“百靈山上最值得雲國惦記的,或許也不會有第二件珍寶了。”他悄悄給鐘離淨使了個眼色,看吧,把這株神木當成香饽饽的人可還不少呢。
鐘離淨擰眉不語。
“道兄說的沒錯。”謝芩道:“他們确實想要我們上供神木,可雲國昔日如何對待我們幾家,我們并沒有忘記,如今想要給點甜頭就換走為我們提供近三百年安甯的神木,寨中很多老人都不同意,但……有些時候,我們再不同意,也沒辦法。”
她輕歎一聲,望向門外的蒼茫夜色,“正如我方才所說,神木在枯萎,護住我們的結界力量已經非常微弱,山外妖獸蠢蠢欲動,于此同時,雲國王室又對神木虎視眈眈。誰也不能擔保雲王得了神木後會不會再次将我們幾家踹開,屆時我們也沒了安身之地,豈非得不償失?可願意相信雲國的人也有,西寨接受了雲國來使的條件,若不是有諸位族老鎮着,廟外結界又隻有我謝家後人能打開,這株神木早已被獻給雲王。也是因此,西寨與我們徹底離了心,想從我手中奪走神木。”
“我知道西寨的幾位長輩也是想為大家好,可是我們真的賭不起,而神木即将枯死的秘密唯有我謝家人知曉,若讓雲王知道他想要得到的神木已快失去生機,他還會如承諾所言贈予我們一處新的安身之地嗎?”謝芩嗤笑道:“如今雲王百歲大壽在即,雲國來使越發着急了,他們想在壽宴上獻出神木,我卻斷不能交出去。”
話說到這裡,謝芩鄭重道:“但諸位若願意助我百靈山渡過此劫,我願将神木贈與諸位。”
她直接将自己的意圖袒露,又以神木為交換,未免過分大方,鐘離淨道:“明知碧霄宗在千萬裡外,而我們隻是曆練弟子,你卻還是帶我們來看神木,你就這麼信任我們?”
謝芩依舊坦率,揉着手裡的毛團說:“雪球覺得你們面善,應當是好人,而我已經等待了太久,留給我們百靈山的時間不多了,如今雲國的人欲對方道友滅口,想必諸位也成了他們的眼中釘,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也願意信任諸位道友。”
幾人都沉默下來。
其實百靈山之困,若能換一處栖息之地的話便可解決,問題是他們被雲國盯上了,最近的雲國去不得,而要穿越數百裡黑嶺山脈尋找新的栖息之地也太過危險,百靈山上數千人之衆,修士隻占了少數,修為都不算多高,就算有他們護着,這些鮮活的生命總難免會招來獸潮的觊觎。
未開靈智的低階妖獸吃人,并不是一件罕見的事。
若要幫百靈山,就要得罪雲國,似乎損失也不小。
謝芩也沒有為難他們,隻說天色已晚,讓他們幾人回去好好考慮,便讓他們回去休息,送他們出了山神廟門口,便回了廟裡。
下山時,萬籁俱寂的山道小徑上隻有鐘離淨和謝魇,還有渾身不自在的東方雨澤和一開始就走神到早已經困得直打哈欠的百裡雪。
謝魇有些不解,牽着鐘離淨的手拉着人走在後面,悄聲問道:“阿離方才怎麼沒有答應謝寨主?你不是想要那株神木修複造化鏡嗎?”
他未見過海神的造化鏡,心中自然是有些好奇的。
鐘離淨卻木着臉道:“她求的是碧霄宗的相助,我又不是碧霄宗的人,何況還有外人在。”
謝魇被他這個眼神逗笑了,摟住他的腰身給他出了個馊主意,“阿離忘性真大,你隻需用我這碧霄宗大弟子内人的身份答應謝寨主不就行了,内人也算碧霄宗的人吧?”
若非要說鐘離淨與碧霄宗有關,鐘離淨還不如拿出他消失了一百多年的親爹更方便,何至于要用碧霄宗大弟子男性夫人的身份?
聽到這話,鐘離淨看他的眼神像是看傻子一樣,很是嫌棄,“你想當一輩子謝子陵?”
他抓着謝魇找着機會就貼上來的手往外推,利落地扔到一邊,又道:“那我這裡不需要你了,把謝子陵留給我,你就可以走了。”
謝魇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可他一向臉皮厚,笑吟吟地貼上去抱住鐘離淨,“這可不行,阿離身邊的謝子陵隻能是我,阿離再這麼說,我會忍不住殺了謝子陵的。”
鐘離淨沒再推開他,沉默一會兒吐出二字,“有病。”
謝子陵攤上他這個老祖宗,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謝魇被罵了反而笑得更開心了,攬着鐘離淨肩膀一個個石階的往下走,聽到他的笑聲,走在前面的東方雨澤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見到二人挨得那麼近,臉色立時黑下來,冷哼一聲,甩着袖子加快了腳步,背影就差寫上生人勿近的這幾個字。
謝魇看在眼裡,笑了一聲。
“他又看不慣我們了?”
鐘離淨原本并不在意東方雨澤,隻是這個人針對謝魇,頻頻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說是要揪出他的破綻,行事卻又很古怪,謝魇這種神經兮兮的性子也太容易被吸引了。
想到這,鐘離淨微微擰起眉頭,淡聲道:“我還有些累,今晚換你來喂你那兩顆蠢蛋。”
“行。”謝魇一口應下,也沒心思管别人了,隻是對鐘離淨給自家孩子的新稱呼哭笑不得,“兩顆蛋今日乖乖的,阿離罵它們做什麼?”
鐘離淨不說話,冷臉看他,像是問他有什麼意見。
謝魇立馬便改口了,笑道:“好好好,今晚讓百裡雪睡門口去,我要跟阿離好好修煉。”
正好,他早就想趕百裡雪走,跟鐘離淨獨處一室了!
這話并沒有避着百裡雪,走在前面不遠的百裡雪一聽,瞌睡蟲立馬跑了,腳下一滑險些滾下陡峭的石階,他慌慌忙忙站穩,露出一臉的迷茫和委屈,卻又不敢說話,還以為是先前無意中害鐘離淨和謝魇被謝芩他們發現的懲罰,隻敢戳木偶洩氣。
原本還指望謝魇幫他說好話,結果是個靠不住的!
本就倒黴的很,攤上鐘離淨這個不講道理的主人,現在又多了一個口蜜腹劍的男主人……
百裡雪憤憤戳着鐘景寄身的木偶,暗罵謝魇這個迷得鐘離淨神魂颠倒的小白臉,男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