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淨不想昧着良心說出自己喜歡蛇這樣的話,也沒等他回答,石室角落的青雀燭台後面便冒出一個腦袋,“主人,你也進來了!”
他與謝魇相視一眼,回頭看去。
變成人形的百裡雪已經從燭台後爬出來,拍掉身上的灰塵,難得不再懼怕鐘離淨,一見到人就往上撲,一口一個主人叫得很親熱,“主人!我就知道你會進來救我的!”
沒等他近前,謝魇便上前展臂攔在鐘離淨身前。
百裡雪隻得腳下一個急停,忍不住瞪他一眼,但知道他是鐘離淨的人,沒敢得罪,隻一臉後怕地同鐘離淨說:“這地方太邪門了!要不是我跟鹿靈羽學了兩手,也要被血魔發現,跟宋思思他們一樣被抓走了!”
“血魔?”
鐘離淨看他不知道在哪裡蹭得一身灰,也不想跟他靠近,聞言微微挑眉,“你慢點說。”
“就是鎮守這個地宮的血魔,我跟着那個王昊他們一路進來,他們說,地宮大門是用那個搶煉血珠的女人的血強行打開的,隻有拿到血祖傳承,才能再次打開大門離開。”
百裡雪已有元嬰修為,本以為自己修為不低了,有信心盯着王昊那些築基期,還能趁機偷懶,可這血祖陵墓地宮實在兇險,他也被開了眼界,抱着烏木娃娃躲了半天。
木偶是鐘離淨沒收鹿靈羽的,裡頭藏着鐘景的魂,鐘離淨先前随手把它扔給百裡雪,百裡雪俨然對鐘景毫無同情心,眼下一見到鐘離淨,便毫不猶豫地将娃娃交出來。
“主人,這個鐘景一直讓我跟着王昊,說什麼跟着主角才能在血祖墓地裡活下去,我覺得他有問題,王昊帶着一幫修為不高的人到處亂跑,恐怕死的最早那個就是他!”
百裡雪雖然總妄想着從鐘離淨手底下逃出去,可對自己的能耐也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又不笨,尤其是血魔現身後,他機靈地放任王昊等人去前面探路,想躲着坐享其成。
鐘景沒想到他好心提醒百裡雪,居然還被告了黑狀,一時也被氣得不行,可他在鐘離淨面前也不敢亂說話,操控着木偶掙紮了下,很快就在鐘離淨冷冽目光下耷拉下去。
“大佬……我,我沒想讓百裡雪幫王昊,隻是假系統之前給我的劇情确實有過這一段。”
謝魇不是頭一回見到這隻木偶娃娃,卻是第一次聽見他開口說話,他眸中湧現幾分新奇。
“師叔這木偶裡藏了人?”
鐘離淨面色淡淡,沒跟謝魇解釋,隻冷眼斜睨鐘景。
鐘景想起來他不久前殺死假系統時的雷霆手段,整個木偶僵硬下來,聲音也逐漸變小,“可是真的很巧啊,劇情裡也有血祖墓地,不過是半年之後王昊曆練時才出場……”
而那時候,王昊會與血羅女邂逅,且得到血祖傳承,後來開了一個馬甲當了新任血祖。
但王昊的道途早已經偏離所謂的劇情,連系統都是假的,鐘景自己說着都覺得沒有底氣,最後索性閉上嘴,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在場除了鐘離淨,謝魇跟百裡雪都聽不懂他的話,不過一個在鐘離淨面前忍辱負重慣了不敢亂問,一個再好奇,知道鐘離淨不想說問也沒用,便摸着下巴笑吟吟看熱鬧。
鐘離淨沉默了一陣,久到已經度秒如年的鐘景整個木偶開始瑟瑟發抖,才勾唇淡聲一笑。
“确實很巧。”
上次鐘景見他這樣笑時,他是在打架,鐘景對他的笑容已有陰影,不自覺抖得更厲害了。
鐘離淨沒再理他,斜了眼百裡雪,示意他将木偶收起來,“說說你進來後發生了什麼。”
意識到鐘離淨好像沒有懲罰鐘景的意思,木偶放松下來,百裡雪撇了撇嘴,也頗為遺憾地略過不提,“他們不久前進了前面岔道口的一個墓室,驚醒了裡面的血魔,倉惶逃走時血魔将那個傻子抓傷了,後來宋思思跟王嫣兒也傷了,還中了血毒。”
“哪個傻子?”
謝魇意猶未盡地打量着百裡雪手裡的木偶,聽到此處,又随口問了一句,“什麼血毒?”
“傻子就是王嫣兒那個哥哥。”
百裡雪曾經不慎被謝魇的妖瞳蠱惑過,雖然自己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後來回想起來總覺得不對,再看到他時眼神總有幾分警惕,此刻也一樣,謹慎地往鐘離淨身旁退去,搖頭道:“我不知道,我沒有進去,隻是遠遠看着,那個開了地宮大門的女人就帶着王昊走了,宋思思她們還在那墓室裡療傷,說是得到傳承便可解毒。”
謝魇若有所思,“那女人一定知道如何得到傳承。”
他被百裡雪帶歪了,險些忘了落桐的名字,話出了口,自己都覺得好笑,搖搖頭望向鐘離淨,“師叔你看,血羅族族長的女兒都說想開門出去就要得到傳承,來都來了……”
他不用說完,鐘離淨也猜得出來他什麼意思,面無表情地戳穿他,“你不是會拆門嗎?”
謝魇學着百裡雪的模樣扁了扁嘴,沖着他眨眼睛。
“師叔——”
他這副外表純良眼神蔫壞的模樣,撒嬌時很别扭。
鐘離淨緊緊皺起眉頭,顯然不忍直視謝魇,轉眼望向另一條蛇,手中靈光一閃,取出一件物件,便将其抛向百裡雪,百裡雪手忙腳亂地接住,才發現這是一枚玉簡。
謝魇也認出來,這是鐘離淨今日刻了半日的玉符。
玉符已然刻完,本就靈氣充沛的玉石靈力俨然精純了不少,繁複紋路亦蘊含着玄妙之力。
鐘離淨轉身走出石室,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漠,“你在這裡等着,我與這家夥去去就回。”
百裡雪一臉不情願。
謝魇的眼睛亮了起來,歡天喜地跟上去,還不忘跟百裡雪道别,“那我們就先走了,小白蛇,你可得照顧好自己,别丢了性命。”
百裡雪被他吓得渾身一顫,忙抱緊玉符,兇狠地瞪了他一眼,然而謝魇已經跟鐘離淨走遠了,沿着百裡雪方才指的岔道走去,雙手背在身後,俨然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
鐘離淨順了他的意,可沒說要幫他,冷冷瞥他一眼,提醒道:“别忘了你說的速戰速決。”
謝魇笑道:“我記得的。”他說着,又側首靠近鐘離淨耳畔,“阿離怎麼也跟你的徒弟一樣喜歡玩木偶娃娃?我雖不擅長此道,手裡倒也有不少材料,回頭送給阿離。”
百裡雪在時他喚鐘離淨師叔,這會兒又喊起了阿離。鐘離淨眸光一閃,眼神古怪地瞥他一眼,而謝魇看着他眼下這副漂亮的少年模樣,冷下臉時像是在故作冷淡,情不自禁想到他這樣抱着木偶娃娃玩的模樣,覺得他愈發可愛,又未免可惜。
“聽聞傀儡一道的至強者是九曜宮的白千仞,可惜我沒辦法把他抓回來給阿離耍傀儡玩。”
冷不丁聽到老二的名字,鐘離淨臉上露出明顯的嫌棄之色,心道謝魇還真是不必可惜,因為不久之前白千仞就給他耍過傀儡玩,而且白千仞那一手傀儡術還是他領進門的,謝魇若想要抓白千仞回來給他做傀儡的話根本沒有必要,反而會髒了手。
謝魇還以為自己的調笑能從鐘離淨臉上看到一絲羞赧,然而鐘離淨沒有半點反應,他等了一陣,便遺憾地歎了口氣,“想要摸清楚阿離的喜好,讨你歡心,真是太難了。”
鐘離淨說了句實話,“你那些所謂的費盡心思讨我歡心的好點子,哪一回不是在氣我?”
謝魇一臉冤枉,“真的嗎?”
他又面露懊悔,“原來我與阿離的默契這麼差嗎?”
鐘離淨懶得理他。
謝魇一直看着他,見他不說話,眸中湧上壞笑,正想說什麼,便感覺到一股威壓降臨。
鐘離淨也感覺到了,那威壓不下于合體期修士,應是在很遠的地方傳來,甬道前方随之湧現陰冷刺骨的血氣,轉眼間溢滿甬道,像張着一張血口将他們吞噬的血獸。
謝魇揮出一道妖氣化為護罩,籠罩住他與鐘離淨,錯愕道:“這架勢,是血祖複活了?”
鐘離淨閑閑看他,語氣幽幽:“你還想去撿漏嗎?”
“怎麼能說是撿漏呢?我這是光明正大奪寶。”謝魇理所當然地說着,牽起鐘離淨的手。
“阿離去嗎?”
他嘴上這麼問,實際上已然扣緊鐘離淨的手與之十指相扣,鐘離淨便如他所願木然點頭。
謝魇又笑了起來,隻是神情慢慢認真起來,逆着血氣往威壓源頭而去的步伐也加快了。
他本就是為了改變天命未來而來,這份機緣即使他得不到,他也不會讓氣運之子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