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巨獸的震懾下,被驚醒的妖獸群退回了林子裡,虛驚一場後,蘇天池和謝子陵幾人在馬車旁邊的碎石堆上坐下休息,三人頻頻望向溫順伏在不遠的巨獸以及謝魇二人。
少年并沒有讓謝魇如願抱下來,而是冷冰冰地掃了他一眼,便令巨獸俯首,白靴踩着野草,緩緩落到地上。他太漂亮了,動起來又極為矜貴優雅,很難讓人不将注意力投放到他身上,可惜沒怎麼說話,謝魇叫他們原地休息便同他去了遠處說話。
不得不說,蘇天池幾人都被謝魇的話吓了一跳,這少年看着最多隻有十五六歲,謝魇卻說是他的相好,而且在碧霄宗時人人都默認,大師兄謝子陵已是鐘離長老的人。
蘇天池從被少年的驚豔中回過神,看着遠處二人一高一矮卻極相配的身影,是滿面愁雲,不住搖頭,“完了,鐘離長老要是知道謝師兄在外頭也找了一個相好,相貌還不亞于他的,照鐘離長老在内門大比露的那一手,豈不是要活撕了他們!”
他一把抓住謝子陵手臂,眼睛亮晶晶的,“小謝,你知不知道這個阿離到底是什麼人?”
平日一聲不吭膽小怕人的小紅也看了過來,眸中滿是不可思議,俨然也對這少年很好奇。
實在是鐘離淨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太深,他今日現身時又刻意僞裝,與昔日的霸道冷豔截然不同,縱然氣質相似,誰又敢信這傲嬌甜美的少年會是威武霸氣的鐘離長老?
謝子陵也呆了。
實際上,他不久前才與老祖宗相識,甚至不知道謝魇的名字,又怎會認得他的相好?
雖說謝子陵也很好奇謝魇怎麼敢背叛那位高高在上的鐘離長老,此刻也隻能苦笑着答道:“老祖宗既然帶他來了,會同你們解釋的。”
令三人好奇得心癢癢的鐘離淨此刻正背對着幾人,面無表情地盯着謝魇,哪知謝魇現在看他是越看越喜歡,隻覺得他連瞪人都可愛極了,還暗自比了比鐘離淨的身高——
變小之後,鐘離淨隻到他肩頭高。
好可愛。
然而鐘離淨怎麼會沒看到他的小動作,頓時擰起眉頭,面色愈冷,“你又在胡說什麼!”
謝魇完全沒想到鐘離淨會給他這麼大的驚喜,彎起眉眼,輕輕握起鐘離淨的手,熟練地哄道:“師叔昨夜說任我随便編,可我見到師叔後哪敢說謊?這才說了句實話。”
昨夜在赤鱗面前,謝魇就胡說鐘離淨是他的相好,眼下鐘離淨變小了,他還是這麼說。
鐘離淨冷笑道:“你可還記得你如今的身份?還敢找一個這麼小的相好,你是禽獸嗎?”
“我确實不是人啊。”
謝魇一臉無辜,捏着鐘離淨同樣變小的柔軟雙手,理直氣壯,“在碧霄宗,我是鐘離師叔的入幕之賓,在外面,我是阿離的相好,長得顯小資曆高的人比比皆是,何況師叔好像也沒有隐藏自身修為的意思。不過師叔,你的眼睛不似普通人族,你如今要用什麼身份跟在我身邊,不如先同我通個氣,我好在他們面前解釋一番。”
他垂首望着鐘離淨,嘴上說得正經,卻是實則心不在焉,眼底眸光閃爍,想着鐘離淨變得這麼小,他确實不方便與他雙修了,不過這麼小,他正好可以将鐘離淨藏進懷裡。
鐘離淨不是頭一天認識他,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憋着壞,一把拍開他的手,隻道:“你可以告訴他們,我身上有鲛人的血脈,這裡鄰近海域,雲國也常有鲛人現身。”
謝魇便望向鐘離淨的雙腿,看着今日被他藏起來的雙腳,若有所思道:“鲛人?那不是長着尾巴的嗎?師叔今日怎麼穿上鞋子了?不如做戲做全套,變個尾巴出來?”
“你再廢話一句?”鐘離淨目光幽冷,他為何穿鞋,還不是不想再給謝魇冒犯的機會?
謝魇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收回目光,又極自然地牽起鐘離淨的手,“都聽師叔的,不過我話都已經放出去了,就委屈師叔先用這個身份與我同行了,他們還在等着。”
鐘離淨本想甩開他的手,聽到後話頓了頓,瞥了眼馬車旁的蘇天池幾人,到底沒有将手抽出來,面無表情地跟着他過去,還不忘警告,“你給我老實點,别再胡說八道。”
謝魇笑應:“好。”
鐘離淨感覺他在敷衍自己,有些不滿望了他一眼,想問謝魇為何要叫他阿離,可話到了嘴邊,他抿了抿唇,還是沒有說出來。
二人一回來,謝子陵跟蘇天池三人便不約而同地站起來,蘇天池八卦的眼神完全掩不住。
謝魇暗自捏了捏鐘離淨的手,便同幾人介紹道,“阿離是我先前出門曆練被妖獸重傷時認識的,是他救了我,我與他定情後便回了碧霄宗,原本約定會再來找他,隻是因為宗門發生了太多事,一直抽不出空,這次來雲國,我便是專程來見他的。”
碧霄宗弟子都知道大師兄謝子陵上回出門曆練時受了重傷,也是因此成了半個廢人,最後能回宗門都是奇迹。畢竟謝魇如今用着謝子陵的身份,沒法憑空給從前有未婚妻的謝子陵編一個相好,隻能用謝子陵被退婚後在外重傷的這段時間做文章。
他照着鐘離淨的說法,牽着鐘離淨上前,目光溫柔地望着他,“阿離身上有鲛人血脈,看着年紀小,其實修為在我之上,你們放心,阿離是來幫我的,不會拖我們後腿。”
謝子陵是頭一個不信這話的人,不過他也不敢說,他現在甚至無法自證自己是謝子陵。
蘇天池面露意外,“鲛人?”
鐘離淨修為比他們高,單從他能控制方才那頭巨大的五階妖獸便能看出來,他忍不住看向鐘離淨的眼睛,在那雙冷冽的幽藍眸子望過來時,又很快紅着臉移開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道:“原來你是鲛人,我叫蘇天池,是謝師兄的同門師弟。”
不過蘇天池笑容有些僵硬,頻頻看向謝魇,欲言又止。
謝魇大抵能猜到他們會怎麼想,不甚在意地拍了拍鐘離淨手背,“大家都沒有受傷是好事,蘇師弟可給東方兄傳過信了?我們先去找他吧,阿離,你也去準備一下。”
鐘離淨眼神莫名,準備什麼?
謝魇笑着瞥向乖乖伏在地上等待鐘離淨的妖獸。
鐘離淨看他們是想支開自己,倒也走開了,然而他神識強大,走到妖獸那邊後也聽得見蘇天池壓着聲火急火燎問謝魇的話。
“謝師兄,你前兩天總是偷偷出去,不會就是與這位阿離前輩見面吧?你與他真的在回碧霄宗前就定情了?你忘了鐘離長老了嗎?”
他主要是怕謝魇挨打,有些不忍地打量着謝魇蒼白的臉色,“鐘離長老那麼厲害,要是知道你在外面還有人,謝師兄可受得住他一掌?”
謝魇不由失笑,“放心,我離開碧霄宗前已經贈與鐘離師叔解情毒的秘法,鐘離長老不會為難我與阿離的,你們幾人方才可有受傷?馬車可有損壞?眼下可能出發了?”
蘇天池狐疑地看着他,不過畢竟是謝魇的私事,他也不再多問,點頭道:“我們都沒事,方才給東方師兄傳了信,他也無事,讓我們先按照地圖往前走,他會尋過來。”
他說着看向鐘離淨,從他能駕馭妖獸便足以看出來,他有在這片妖林裡來去自如的能力。
謝魇便不再多話,拍了拍他肩頭,“那我們就照着原路走,先上路吧,我與阿離帶路。”
眼下幾人中謝魇輩分最大,幾人便都聽他的吩咐。
謝魇安排好幾人便過去找鐘離淨,鐘離淨背對他們,正望着趴在眼前瑟瑟發抖的黑雲雪獅。這是頭五階妖獸,爆發力堪比人族的金丹期到元嬰期的區間,因掌下漆黑如墨,而通體毛發雪白得名,不過妖獸與妖族截然不同,隻有極少的妖獸能得到機緣,開靈智修煉化成人形,天道向來獨寵人族,妖獸再強也隻是獸類。
鐘離淨有不少坐騎,喜歡的都收入陣盤空間,這隻卻隻是在山間撿的,用來暫代百裡雪。
謝魇過來後,摸了摸在他低氣壓下顫抖的黑雲雪獅發頂絨毛,黑雲雪獅頓時抖得更厲害了。
“該出發了。”
謝魇毫無自覺,摸完鐘離淨的坐騎,又笑着問他:“阿離的坐騎真不錯,能否載我一程?”
鐘離淨方才都聽見他們幾人的對話,原本并無異議,隻是聽到這個稱呼,忽又擰起眉頭。
“誰讓你叫我阿離的?”
謝魇自然不會告訴他是故意的,想試探一下自家小壞蛋,面上隻裝作不知情的模樣,“師叔不喜歡我這樣叫你嗎?那我換一個,不叫阿離,也不便喚鐘離,那叫淨淨?”
鐘離淨眉頭緊皺起來,深深望了謝魇一眼,對方還是毫無破綻的笑容,他閉了閉眼,沒有再問,腳下輕點,飛到黑雲雪獅小山似的脊背上,面色也恢複了以往的淡漠。
“那就走吧。”
謝魇緩緩點頭,“看來師叔是更喜歡阿離這個名字。”
鐘離淨不再對這個名字有任何反應,淡淡瞥他一眼,謝魇便收起笑容,飛身坐在鐘離淨身後,黑雲雪獅在鐘離淨的示意下緩緩起身,馱着他們便往最近的河流走去。
妖獸在前頭開路,腳下黑煙滾滾,威懾林中妖獸,後面的蘇天池架着馬車,也緩緩跟上。
妖獸背上頗為寬闊,即便是四五人也坐得下,鐘離淨不想搭理謝魇,謝魇卻偏要挨着他坐,而且一上來就伸手抱住鐘離淨腰身,傾身将人抱進懷裡,鐘離淨已是麻木。
“謝魇,撒手。”
謝魇估算的沒錯,他抱着變小的鐘離淨,正好可以将人藏進懷裡,鐘離淨腦袋靠在他的肩上,他一低頭,下巴正好抵在鐘離淨發頂,他滿意一笑,抱緊懷裡的暖爐。
“師叔在人前不可這般叫我了,要叫謝子陵。”他笑了笑,又改口道:“我也叫你阿離。”
他像個變态一樣欺負懷裡的鐘離淨,低頭貼近他耳畔,“阿離好可愛,好想在這裡親你。”
經過昨夜妖市一遊,鐘離淨相信謝魇真的敢這麼做,在他貼近時,冰冷眸光落到他臉上。
“找死?”
就算鐘離淨這副少年模樣确實有些軟和,此刻眼底殺氣洩露,謝魇也不得不收斂些許,低頭拿臉頰蹭了蹭鐘離淨額角,歎息着捏起鐘離淨雙手,“師叔怎麼換了坐騎。”
隻要他沒有太出格,鐘離淨便暫時可以容忍下去,淡聲回道:“你們都見過百裡雪的原型,能認出來。你問這個,是想見他?”
謝魇輕笑道:“還以為師叔是怕我再次用他身上的妖氣印記找到你,才特意換了坐騎。”
鐘離淨道:“他在後面,你的人不也在後面跟着嗎?”
被謝魇安排盯着謝子陵的屬下此刻就在後面,謝魇颔首道:“看來我得吩咐一下手底下的人,可不能讓他們傷了師叔的坐騎。”
百裡雪本就不是鐘離淨想要的坐騎,隻是暫時代步罷了,他沒有吭聲,推開謝魇的手,自儲物戒中取出一枚被打磨成二指寬半尺長的空白玉簡。謝魇看他取出小刻刀,在玉簡上刻上紋印,眼底已是了然,雙臂轉而往下,輕輕環住鐘離淨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