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豪紳們看着比鄰的徐州百姓們都改種了桑樹,他們等不及。等上一年就比徐州晚一年,同為鄉紳他們不想被徐州的比下去……
于是他們故意開了幾道閥口,意圖沖毀農田,這樣沒了莊稼,他們總該乖乖種上桑樹了吧?
這樣還可以低價買來被沖毀的農田……
可是他們沒想到,最後閥口開得太大了,那幾天又是連連大雨,最後招緻水患……這幾乎是青州每個地主鄉紳都參與的,青州上層官員也默許了。
那些郡守們一大半都是出自青州本地豪紳,他們是此事的得利者……
于是水患後的,他們不敢上報朝廷,他們瞞着,安撫着,又因為這事大部分是人為的,遭到水患的地區有限,控制起來還是比較容易的。
可是他們沒想到之後才是噩夢的開始……
“疫病!”蕭翎開口打斷王糾。
“對,疫病。由于隻是部分地區,他們就将這些地方的百姓都圈了起來,每日施些米粥,還算控制住了。”他頓了頓:“可是後來發生了疫病,他們看着控制不住,就将那些得了的百姓……”他止住了話語,面上不忍似乎是說不出口。
“不是都收容起來統一治療嗎?”王支看着他哥這樣,忍不住開口。
“……不,是統一……除掉。”王糾終于還是說出來了,“隻要一家出了一個感染的,全家都會被除掉。”王糾的聲音有些嘶啞,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嗓子裡擠出來的。
那一瞬間,他如釋重負,好像自從親眼看到他們是如何對待這些百姓後第一次感到這麼輕松。
“這……”王支頓時難以置信。他隻知道疫病沒發生多久就被止住了,可是他不知道是怎麼的……殘忍。
“那為什麼在城中從來沒有看見過這些災民?”
“對啊,為什麼,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城郊又有這麼一塊地方?”王支也問到。
王糾看着蕭翎似乎在想着怎麼和他說,良久,他說道:“……把剩下的難民都圈養在塊劃出來的地方,每天隻要給些少量的食物,他們要餓死又餓不死,而且如果有人出了那塊地就會被打死,而舉報的人就能得到幾個包子……”
“這樣他們想要出來就隻能,等着人來買。”他終于說完了,那一刻空氣好似要凝固。
整個青州血淋淋的事實就這麼被他說了出來。
蕭翎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說出來一句話。
“還請世子将消息帶回京!恕我王家共謀之罪!”蕭翎還在愣神之際,王糾又再次铿锵有力地開口。
時間好似被無限拉長,那一瞬間蕭翎腦海裡想的隻有‘阿晏怎麼辦’?
“……好。”蕭翎幹巴巴道。
“那我們就不打擾世子歇息了。”說罷,王糾拉着王支快步走出。
“哥……我們……”
“沒事,就算他不看在告知的份上為我們王家求情,我們王家也會沒事的。”
朝廷知道了又怎麼樣,幾乎所有的青州地主大族都參與了,到最後也隻會懲戒為首幾個官員,不可能将他們都清算了的,況且上位者在乎的從來不是芸芸衆生而是政權的穩固。為了百姓動了他們這些地方大族可真是得不償失。
王支并不知道他們王家在這件事中究竟參與了多少,隻是看着王糾鎮定的神情,呆愣愣地問了一句:“……為什麼要這麼做……”
隻見王糾似是自嘲般輕笑了聲:“因為我還是于心不忍啊……”聲音很輕,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他雖然在乎王家的利益但也看不得這些百姓等死。
王支看着這個從小和他打到大的兄長,有一瞬覺得自己好像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
“你也好幾天沒好好休息了,去歇着吧。”王糾垂下眼睑,掩蓋住情緒。
“哦哦,好。”王支咽了口唾沫,幹澀道。
此時他站在陽光下而王糾卻埋在樹蔭下——他們兩個像是在兩個割裂的世界,王支如是想到。随後他就看見王糾沖他莞爾一笑,似是三月春風拂面,又像是水邊驚鴻照影,他呆愣愣地看着,直到他哥催促他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