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做這麼一個夢,也從來沒有哪一個夢這麼真實過,就連當初夢到被狐妖追着吸精氣半夜吓得睡不着去找父母的那個夢都沒讓他感到這麼真實。
仿佛自己真的經曆過。他不是在為自己哀恸,而是在為……為什麼呢?
他想不起來了,從驚醒到現在,夢裡的内容越來越模糊。
又或者是這房間太冷了導緻自己做噩夢?他胡亂地想着。
柳眠進來時見蕭翎淚流滿面,着實吓了一跳,她忙上前安慰他:“世子,怎麼了,問過大夫了,隻要好好吃藥不會留疤的!”
她說着就想掏出絹帕幫蕭翎擦去臉上的淚,蕭翎忙抹了抹臉,“沒事,沒事,估計是風沙迷了眼罷。”
柳眠:……?
柳眠看了看窗明幾淨的室内,再看了看根本沒開的窗戶,一臉疑惑地看着蕭翎。
世子不會是把腦袋摔壞了罷?怎麼在說胡話?
蕭翎大概也是覺得自己信馬由缰胡謅的理由太過于荒誕了,忙扯開話題:“有什麼事嗎?”
蕭翎的寝室沒事是不會讓人進來的,特别是自己不在的時候,美其名曰‘自己要有獨立的空間’,實際上是怕自己藏的那些話本被人發現。
“太後娘娘剛差人來請世子去宮裡,說是出了這麼大的事不放心您!”
“啊……”
蕭翎現在是不想去的,腦袋疼倒是其次,主要是這次這麼兇險怕是免不了要被數落一番。他皇祖母這些年來越發信佛,念叨起來沒完沒了。
平日了蕭翎腦袋都要被她叨念疼了,更别提現在腦袋本來就疼。
蕭翎仰過頭再次躺下,生不如死。
偏偏禍不單行,眼尖的柳眠看見一邊好像還沒動的湯藥,就想拿出去熱一熱在督促蕭翎喝下去。蕭翎看着那碗散發着奇怪味道的湯藥,視死如歸。
※※※
蕭翎坐在馬車内支着腦袋,他現在感覺天旋地轉,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忍了一路終于進了宮門。
太後憐他尚未痊愈,特許其乘車直達長甯宮。
一路颠簸,穿過重重朱牆後蕭翎覺得自己胃裡現在是翻江倒海,下馬車時扶着牆忍不住幹嘔起來,不過他這幾天沒好好吃飯,硬是沒嘔出來。倒是看着挺唬人的。
身後跟着的柳眠、暖香二人忙拍着他的背幫他順氣,蕭翎扶着牆吐了會,雖然沒吐出來什麼但胃倒是好受多了,他勉強站直了身,眼前朱紅的宮牆都變成了灰色,還有點點星光在面前飛舞。
太後身邊的大宮女南霜親自來迎接他們,她一出來見蕭翎這幅模樣也是不敢耽擱,忙将人請了進殿。
長甯宮主殿的檐用的是海月貝明瓦,整個皇宮隻有這一處宮殿如此,據說當年為修建出這麼一間宮室幾百工匠用了數十年才完成。
這瓦是半透明的,采光效果極好,陽光照耀下如珍珠般泛着通透的光亮。白天即使是門窗緊閉,熄滅長信宮燈也依舊能看清屋内。
蕭翎這麼些年來一直疑惑站在屋頂是不是也能将室内看得一清二楚?他小時候還真想上去親眼瞧瞧,可惜還沒來得及爬上去就被他爹逮到狠狠地打了一頓……
他爹甚至都沒回府後動手,就在長甯宮打得他嗷嗷叫,叫得跟那剛出圈的小豬似得。
宮裡的那些皇子公主還特地來長甯宮明面看望太後,實則看他笑話。
太後看上去是剛從佛堂出來的,身上還帶着濃濃的佛香味,她身着樸素,未戴任何珠寶首飾,即使保養得當鬓角也是已經花白,眼角不自覺的爬上一道道細紋,但卻自有一股不怒自威。
蕭翎從小怕極了他這位皇祖母,她不止一次試圖将蕭翎‘揪回正軌’。包括但不限于連續幾個月親自看着他讀書,極力反對蕭翎不進宮讀書。
又或者是當初蕭翎周歲抓阄時親自監工,将所有她不滿意的物件都收起來,嚴防死守。
不過好像聽他爹說他當年什麼物件也沒抓,一個勁的哭,太後想把筆墨往他手裡塞都沒能成功……最後被逼急了抓上了旁邊婦人抱着的孩子不撒手……
反正蕭翎現在看到她還能回想起當年讀書快讀吐的感覺。
他毫無血色地被人攙扶着進了殿,太後見他這樣也是吓了一跳,上去細細打量蕭翎。
“祖母,恕翎兒無法行禮……”他搖搖欲墜,氣若遊絲,嘴唇毫無血色,仿佛一陣風就能将他吹散了。看着好生可憐。
太後見他這幅模樣責怪的話道了嘴邊生生咽了下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本想摸摸他的頭,看着包的嚴嚴實實的紗布一時不知如何下手,最後隻是簡單的說了幾句叫他以後一定不要涉險就擺了擺手叫人送他回去,還吩咐宮人收拾了好幾馬車的補品藥材送到陳王府。
另一邊登上馬車的蕭翎肉眼可見地直起了腰闆,洋洋自喜地問暖香二人自己裝得像不像?
沒錯,蕭翎雖然難受但也沒有怎麼嚴重,他故意這樣隻是為了能快點回來,他可不想聽太後叨念幾個時辰,回去的時候落日都快看不見。
兩個侍女見他狀态立刻好起來了也是掩着袖子偷偷地笑。
一行人歡快的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