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這倒像是為羅拉量身打造的考核内容。

“你們在躲什麼？考試不考了？”

羅拉聽見她的聲音，意外地探頭瞅過來，“音旋？怎麼是你？哎哎！”

羅拉指着音旋身後快速逼近、幾乎要把她卷入其中的龍卷風，“快躲啊！”

音旋頭也沒回，回手一道風系魔力釋放出來，淺綠的光芒倏地亮起，瞬間凝成了一柄淩厲的風刃，直接刺穿了高速旋轉着的龍卷風。

這道龍卷風霎時消散了，它的覆滅似乎也震懾到了不遠處其它的龍卷風，那群無主之物一時停住了。

羅拉：“咦？”

“你們過來，把剩下那幾個打散。”音旋招招手叫他們。

羅拉從掩體之後站起身來，“我們剛剛有嘗試過打散龍卷風，本也确實見效了。但就在不久之前，它們忽然瘋了一樣，接二連三幻化出了很多的小龍卷風，死命追着我們跑，又像鋼鐵一樣打不透。我們這才不敵了……”

“可能不是你們的問題。”音旋頓了頓，她覺得幻境内的危機難度忽然拔高，可能是制造幻境的人抽風了。

畢竟不久之前，栢文剛被她氣了一通，精神失常後魔力失控也是有可能的。

音旋叉腰往前一站，“你們就打，我倒想看看這些龍卷風能掀起什麼波瀾。放心，我兜底。”

羅拉眨了眨眼，怎麼這一會兒沒見，她的好同學氣質都變了？音旋從前有這麼強勢嗎？

不過音旋那句她來兜底，倒是真有安全感啊。

羅拉定定神，回手招呼她本輪的隊友，他們一齊沖上前，直面短暫僵住的幾道龍卷風。

有人撐腰之後，他們的氣勢看起來更足了。

羅拉帶頭，學着方才音旋的樣子，拿魔力幻化出利刃，追着龍卷風捅。

高速旋轉的龍卷風像是見鬼了似的，竟反方向逃跑了。

羅拉幾人怔了怔，他們這會兒這麼吓人嗎？把龍卷風吓跑了？

因為沒有回頭，所以他們幾個也沒有看到，此刻音旋站在後頭，掌心處的魔力一直醞釀着，充滿殺氣，好像随時要動手把它們打回原形一樣。

龍卷風們想，比起被那位殺氣騰騰恐怖的人徹底打回原形，拼都拼不起來，還不如被剩下那幾個家夥暫時打散，成全他們考核通過也沒什麼嘛。

于是，羅拉四人的攻擊順利打在了龍卷風上。一直追着他們不放的“考官”消失了，這處幻境的空間也即将消散。

“做得好，可以走了。”音旋朝着幻境中已經裂開的一條縫隙揚了揚下巴，那裡正透出白光，是來自現實的光。

羅拉高興地點點頭，總算是能出去了，這場考試也太難熬了。

“音旋，你呢？”

“我嘛，還有最後一組，我去瞧瞧他們的情況再說。”

送走羅拉四人，音旋脫離了這處包間，轉身擠進了最後一處考場。

和其它幾處幻境不同，潤齊、卡爾和卡夫他們的考場裡，完全沒有場景設置。

其餘的人要麼在山區，要麼在海邊，隻有潤齊這組，他們所處的環境一片烏漆麻黑，煙瘴四溢，什麼也看不清，還有些嗆人。

音旋盡力在一片漆黑中分辨着，她感覺到四周不停有什麼東西飛過，似乎還拖着長長的黑影，像鬼魅一般。

她還在猜測大量遊走在半空之中的東西是什麼時，冷不丁就見黑暗之中紅光一閃，一串的火花直直朝她襲來。

音旋側身一避，借着這點光亮看清了出手攻擊之人。

對方的臉上布滿驚懼，果不其然是潤齊。

她看清了對面，對面也同時看清了她。

然而潤齊好像更害怕了，他哆嗦着聲音，回頭和卡爾卡夫他們說：“完了，那群影子怪現在開始變成人形了！”

卡爾：“你在說什麼？”

火光還沒有徹底消散，潤齊指着音旋站的方向，“真的，我真的看見了！影子怪變成音旋的模樣了！這不徹底見鬼了嗎？”

音旋：“……”

卡夫：“你要不睜大你的眼睛再看一眼，那有沒有可能就是音旋？”

潤齊：“啊？”

他忍着恐懼，手捂在臉上，雙眼透過指縫再次看向那個忽然出現的女孩。

音旋扯了下嘴角，輕輕朝他揮手，“嗨。”

“哎？哎哎？”潤齊立馬來了精神，什麼恐懼害怕都扔到腦後了。他緊走幾步上前，“音旋，真的是你啊？”

音旋笑笑，“不是我，是影子怪變的鬼。”

“抱歉……我們剛才真的見了一堆奇怪的東西，有那種細長條的黑影，好像衣服成精了似的，瘋了似的在天上飛，然後追着我們，要勒死我們。”

“哦。”音旋點點頭，指尖上凝出一道火光，舉高了往周圍照了照。

“哎嘛呀！”潤齊一驚一乍的，撲上來吹滅了這道火光，一把将音旋的手按了下去。

音旋：“……這是幹嘛？”

“不能制造光亮，那群影子怪見光就沖過來攻擊，很吓人的！”

“可是沒有光亮，我們也看不清影子怪具體在什麼地方。”音旋歎氣，“難道你就打算一直拖時間？那這場考核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潤齊頓了頓，慢慢松開了手，“确實……”

“别怕。”音旋輕笑，“有我在，出不了事。”

她重新點燃了火光在掌心，托着這道光亮往四周看了看。

這一看，此處空間的影子怪還真不少，它們真像一件長長的衣服一樣，沒有光的時候就趴在幻境之壁上一動不動。

現在音旋點亮了火光，這群有趨光性的未知生物忽然有了活性，黑漆漆的一大片，鋪天蓋地的朝她襲來。

“又來了！它們又來了！”潤齊咋咋呼呼的，下意識就想閃到一邊去，卻又生生定住腳步沒有動。

音旋還在這兒呢，他一個男人，不能丢下女生自顧逃命吧？

潤齊咬着牙，哆哆嗦嗦地擡起手臂，把音旋往身後攔了攔。

明明怕得要死，還想着要護别人……

音旋瞥了眼這少年，他的魔力雖然不算強，膽子又小，但為人是真的單純善良，可取之處多多。

看來，脫離了神界那種烏遭地，人間培養出來的魔法師還是相當不錯的。

至少在有情有義這方面不差。

影子怪長長一條，越接近他們，身形就擰得越細，變成一根長繩一樣，倒真像是要沖過來勒死他們。

潤齊驚慌下施出了一道火系屏障，結界表面燃燒着烈火，一時間确實将影子怪攔住了。

這一刹那，音旋瞧見它們似乎被缭繞着的火焰逼退了些許。

音旋若有所思，影子怪雖然擁有趨光性，但畏懼火焰。

可即便畏懼火焰，卻仍然不管不顧地沖上前，這就是所謂的飛蛾撲火吧？

自取滅亡嘛。

音旋将一道火系魔力注入到面前的結界上，屏障表面頓時竄出長長一道火花，出其不意穿透了距離最近的影子怪的身軀。

那隻影子怪在半空中歪歪扭扭的飛着，身形被火包圍，沒一會兒就裂開，成了一道煙霧，與此處空間之中遍布的煙瘴融合到一起了。

如果說影子怪有靈，那麼它的覆滅加重了煙瘴的擴散，它倒像是養分一般的存在。

不知為何，音旋忽然想到了侵擾三界的古怪煙瘴，難道那種威脅魔法師性命的東西，最初也是由什麼死物幻化形成的嗎？

那麼煙瘴的養分又會是什麼呢？音旋微微皺眉。

是死掉的魔法師嗎？

一閃即逝的念頭劃過，現下不是思考這些的時機。

音旋拍了拍潤齊，示意他退開一些，而後加大火系魔力輸出，在四周炸開了刺目的火花。

火焰燒到了空間中衆多影子怪的一角，它們身形扭曲，像是在無聲尖叫。

音旋冷眼看着這些東西，近距離确認了一下它們并非是真的生物，的确隻是存在于幻象之中的“考官”罷了。

所以她接下來沒有留手，在此處幻境裡四下點火，将影子怪一個個的全都圍了起來。

火焰升高了此間溫度，也漸漸融化了影子怪的存在。它們黑漆漆的身形慢慢灘成了水，匍匐在地面，再難成型了。

音旋平靜地看着這一幕，她想起栢文送衆人入幻境前，說的是幻境會具現各人心中的恐懼。

她本也是信了的，在見過地震海嘯和龍卷風這種災害後，尤其是在怕鬼的潤齊這裡見到了一堆不明生物後，她就沒有懷疑過栢文說過的話。

隻是，音旋方才忽然聯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那便是栢文的确事先設置好了考題，然後将考題分發給了最适合它的學生。

如此想的話，先前羅拉說幻境内的難度忽然上漲，以緻他們完全抵抗不了，這一點就變得極為可疑了。

是栢文意識到自己正在幫着大家盡快結束本輪考核，所以臨時提升了考核難度嗎？

音旋微微皺眉，所以，不是她好心幫着身邊同學脫離幻境，而是她一早就被栢文算計在其中了嗎？

冷不防的被她聽到幻境之壁另一側的異動，讓她感受到震感，聽到鋪天蓋地的水聲，淩厲的風聲什麼的，都是刻意為之了？

四個考試空間裡的考核内容，實則都是為她準備的嗎？

栢文想通過這種方式傳遞什麼給她？

音旋猶疑，無意識地盯着身周越發濃郁起來的煙瘴。

潤齊他們眼見着這處空間就要崩塌，知道是考核通關了。他們一邊欣喜，一邊急着趕緊離開這處鬼地方。

潤齊樂呵呵的就要往忽然出現在幻境之壁一角的縫隙跑去，那裡透進來光芒，連通着現實。

他激動之餘，也沒有忘記有一個忽然出現幫了大忙的人。

潤齊回頭，見音旋還在發呆，便沖過去拉着她一起跑了起來。

在縫隙前，潤齊先将音旋推了出去，自己緊跟着逃也似的擠了出去。

當教室裡的白熾燈光芒打在他們身上時，幾人如釋重負，一點形象也沒有的歪坐在最近的椅子上，狠狠感慨着劫後餘生。

見到最後一組的同學平安出來，教室裡的大家紛紛松了一口氣。

音旋難以在此刻融入他們，她心裡有些模糊的念頭，卻抓不住關鍵。

現在可以确定的是，本輪的考核是栢文有意針對她的。栢文想告知她什麼，通過幻境中展現出來之事。

是想通過提升幻境難度，讓她在救人的時候暴露更高的實力，引起身邊同學的注意嗎？

音旋暗暗搖頭，已經到了現在，她不覺得栢文還有這麼做的意義。

災害，煙瘴，養分……

音旋打了個激靈，難道栢文是想告訴她，現下因為靈氣潰敗的原因導緻三界之中災害頻繁，無論人神魔，死傷都越發增多嗎？

然後死去的人會變成某種養分，催生着煙瘴越來越濃郁，危害生物的能力越發純粹。

音旋自覺找到了關鍵點，如若神界蔓延開來的瘴氣最初真的是這麼産生的，那麼它經久不散，難以被徹底清潔，就可以解釋得通了。

惡性循環，這就是栢文想告訴她的事情。

他擺明了事實在自己面前，三界之中唯一有能力阻礙災禍降臨、平息瘴氣侵擾的大祭司如果不願出手，那麼三界的傾覆必定就在不久之後。

他沒有危言聳聽，雖然栢文心中直至此刻都存着利用之心，想要穩住高貴神位仍是他最大的意願。

但要穩住神位，首先需要神界依舊存續。

就像他想做一個神明，首先要有一衆信徒才是。

教室内的氣氛十分熱烈，剛剛通關還沉浸在喜悅之中的大家，沒有留意到在他們之中有人臉色難看的要死。

音旋抱着手臂，環顧教室内每一個人的表情，他們無一不是在笑着的。

唉……

一聲暗歎隻能在心裡響起，音旋閉了閉眼。

她有些後悔剛剛被異動吸引，因為擔心他們有人實力不濟會在幻境裡負傷，所以跑去挨個幫人通關助力。

最後搞出這麼個結果擺在她面前，純屬給自己惹麻煩嘛！何苦來哉？

音旋無奈地抓了抓自己的頭發，耳邊再度響起曼莎對她說的一句話——心軟會害死人的。

月使大人講話一針見血，音旋歎氣。

心軟真是活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