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出去。”祭歌遣走了林佑鵬,将屋門反鎖,設下一面隔絕聲音的結界。
夏晴舞看着她的舉動,“你想說什麼?”
祭歌靠在門邊站着,盯着夏晴舞的眼神中忽而多了兩分嘲弄,“夏會長,你是不是真的很怨她?你是不是真的認為她對不起你?你真想讓她死嗎?”
“我沒……“夏晴舞下意識地反駁,卻猛地聽到祭歌後一句的話。
“如果是這樣,那你可以稱心了。她活不了了,很快就會死了。”
就像是一道霹靂砸落在頭頂,夏晴舞一愣過後,耳邊回響起的都是嘈雜的雜音。
她回望着祭歌的雙眼,想從她的眼中判斷出她在騙人,說這話就僅僅是為了氣她。
但是,沒有……
祭歌看向她的目光中沒有一絲一毫诓騙的意味,對方的表情太過于認真、冷靜。
“你氣我便罷了,别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夏晴舞皺眉道。
少見的,祭歌沒有回怼她什麼,隻是依然用那冷靜到叫人生畏的語氣道:“我沒有騙你,是真的,她要死了。怎麼樣,夏會長,高興嗎?很快就再也沒有人會挑戰你的權威、做出自作主張的舉動惹你不快了……你高興嗎?”
“你什麼意思?!”夏晴舞幾步沖到她面前,一手揪住了祭歌的衣領,“你到底什麼意思?”
祭歌平靜地撥開她的手,撫平了自己的衣領,怒極反笑般露出了難以言喻的笑意。
“事到如今,我想我也沒有必要遵守和她之間的約定了。夏晴舞,你不是一直對她的行為心有疑慮嗎?你奇怪她為什麼要把會長之位讓給你,奇怪她為什麼要多番向葉會長表示忠心為他賣命,也奇怪她為什麼會屢次放過東羲的人……我來告訴你,這一切都是為了什麼。”
就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在施了隔音結界的房間中,兩個清醒的人守着一個昏迷的人,祭歌一字一句将這四年中楊玉凝隐瞞着的所有都和盤托出。
她從與楊玉凝的初識講起,說她一早判定楊玉凝大限不過五年,她說那人求她在此事上保密,撒一個善意的謊言,想要在死前為自己的姐姐鋪平在扶搖協會的路。
所以楊玉凝把會長的位置讓給夏晴舞,所以她拼了命也要讓夏晴舞坐穩這個位置,讓她的姐姐成為扶搖中不可或缺的人,成為不會被葉雲肖輕易放棄亦或是動搖的存在。
她說楊玉凝做這些是為了回報夏晴舞多年的恩義。
直到啄木鳥潛入扶搖竊取情報,東羲聯盟又幾次向楊玉凝示好,她為當年斷去夏晴舞與陸浩平緣分一事愧疚,也為扶搖在東大陸上越發嚣張的行動感到不安。
扶搖本就是外來入侵的協會,不得民心,也不順民意,她擔心有朝一日扶搖終會被崛起速度迅猛的東羲所敗。
所以她又想要在東羲那邊給夏晴舞留下一條退路,更是為了要給夏晴舞與陸浩平之間留下一線轉圜的餘地。
因此她始終反對扶搖對大衆的非魔力者出手,她怕這片大陸上的絕大多數人日後容不下夏晴舞的存在,天涯海角也要報曾經之仇。
于是她開始對東羲留手,甚至借機打着夏晴舞的名義,想要給她姐姐減罪些許,隻希望夏晴舞的未來能多一點選擇。
祭歌真的可以很負責任地說,楊玉凝這些年籌謀的一切都是為了夏晴舞考慮,談不上什麼私心,因為她是注定了活不久的人。若是單單為了自己,她怕是連腦子都懶得轉一點。
“包括這次追殺啄木鳥的行動,你以為是她想做的嗎?”祭歌冷冷看着面前之人的臉越發慘無血色,心頭也并沒有覺得解氣分毫。
“半個月前她就收到了葉會長的命令,要她殺了陸浩平以重振扶搖氣勢。她顧忌你的感受,硬生生拖着任務半個月,拒不執行,直到葉會長忍不了了,就在昨天夜裡又傳了信來,逼她抓緊執行任務,否則便會考慮動搖你這個會長的位置,治你包庇情人的罪,甚至要殺了你以絕後患。”
聽到這裡,夏晴舞的表情徹底裂開,她捂住嘴巴,不讓任何聲音流露出來。
“她難道不知道在你不知内情的狀況下,殺了陸浩平會遭你怨恨嗎?沒人比她更清晰地分析過利弊得失,她隻是做出了選擇。”
祭歌直視着夏晴舞的眼底,擊碎她的心裡防線,“她選擇了你。”
“這麼多年了,坐得穩這個會長之位,你當真覺得是全憑你自己的本事嗎?”
祭歌句句誅心,“你看得見她在背後的扶持嗎?你發覺過她的良苦用心嗎?為了你那小情人而幾次遷怒她的時候,你有後悔過嗎?”
話已至此,祭歌自己先紅了眼,她走回到楊玉凝的身邊,手撫過她露在外面的小半張臉,感受到的依然是冰涼一片。
她歎不出氣來,心被堵得厲害,那種就要失去重要之物的感覺再度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
到了這般田地,先崩潰的人,果然是她啊……
“夏晴舞,或許曾經你真的是待她無比的好,否則她不會算計到這種地步,隻為了替你的未來做打算。”
祭歌幽幽道:“但現在的你,配不上她這般苦心竭力的籌劃。她曾說過,有一個支撐着她活到現在的人,卻也早已經不是她心裡的那個人了。”
四年前,楊玉凝傷病纏身,祭歌甚至不敢保證能夠留住她的性命。但是與現在不同,當年楊玉凝的求生欲望異常頑強。
那個時候,将她留在人間的是夏晴舞。
現在呢?夏晴舞還能成為值得她留下的人嗎?
祭歌垂眸看着那張好看卻異常蒼白的臉,作為一個醫生,她此刻很無奈。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楊玉凝就這麼離開了也沒什麼不好,畢竟現在活得太累了。
可是……舍不得啊……
祭歌飛快地抹了一下眼角,又轉過臉看向了呆愣在那裡的夏晴舞,蓦地哼笑了一聲。
“夏會長,知道她命不久矣,你看上去好像沒有很開心啊。那我來告訴你另外一件事吧,你肯定會高興的。”
夏晴舞僵硬着目光看向了她,“什麼?”
祭歌一字一句緩緩道:“你那小情人陸浩平,東羲的卧底啄木鳥,他沒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