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後,直至坐上了天裕來接應的馬車,他腦中仍然浮現着她朝漂浮着的花燈閉眼虔誠祈禱的樣子。
乃至他不知不覺輕笑出聲也未曾發覺,天晴在馬車前邊坐着,天裕一看,馬車已經到了一個點心鋪門前。
還恰好是李鳴最喜愛的那家。
“大人,老規矩,買點?”他隻以為自家大人是瞧見了點心鋪才笑的,誰知李鳴的笑一下就收住了,往外面看了一眼,緊接着橫了自己一眼。
“從臨都城帶回來的那些還不夠你吃?”
天裕心裡直呼冤枉,不是他想吃啊!
“大人,不是你想吃嗎?”
“我何時說我要吃了?”他記得自己從文華殿出來之後就沒說過半個字。
“那你笑什麼?”天裕此時有些沒了底氣,他小心看着李鳴的臉色。
“我笑了?”李鳴皺眉,一臉質疑地盯着他。
“……”
“沒……”天裕不敢再亂說話,一邊點頭一邊默默低頭,“……是我看錯了。”
李鳴看了他一眼,随即雙手抱臂,肩膀靠着一側,半眯着眼睡去。回李府的路大多平整,偶有颠簸卻也擾不了車上的人。
李府大門一開一關,院子裡的下人都迎了上來,紛紛站好給他行了禮。他一擡手就又全站好了,還有不少人上前來要幫其整理着裝,都被他一一拒了。
“養着你們不是讓你們沒事就圍着我轉的,府裡頭都沒事幹了?”李鳴臉上露出些許不耐煩的樣子來,在旁人看來幾乎就是臭着一張冷臉。這話一說,那些下人就連忙趕去忙自己的差事去了。
“大人,這你可不能怪人家。咱們府裡的下人實在太多了,還有不少是陛下賞進來的,何況我們又出去了許多日,他們大抵就是這些時日拿了工錢卻沒幹什麼活,心裡不安呢。”
天裕跟在身後樂呵呵地解釋着,全然忘記了自己方才在馬車上的慫樣。
李鳴還是橫了他一眼。
好了,這下天裕算是知曉了,今日他家大人心情不大好。
等李鳴往前走出老遠了,天裕才問站在一旁準備要跟上去的天晴,“大人他怎麼了?”
誰知道還是被甩了一記白眼。
天裕站在原地,心想,他今天究竟惹了誰了?
午膳時,上官烈去了景仁宮,一路上祿前說了許多,無一不與李鳴回城有關。
“派人盯緊了?”他問。
“是,兩邊都盯着了。”
“切莫讓人發現了,要說他們二人私下沒有什麼,朕是不信的。”
“是,陛下。”
景仁宮乃皇後所居,自是比其餘嫔妃的宮殿要奢華許多。一進宮門便能瞧見這前院的名貴花草,許多都是冬天所不能生長的,可蘇傲霜還是不顧一切找了培植花草的民間高手來此,隻為了給這景仁宮稍做點綴。
上官烈自然也是聞到了這裡面傳來的淡淡花香,還有熏香的氣味,兩者在半空中相撞卻格外好聞,半點突兀都沒有。
他像是想起什麼來,問一旁的祿前,“朕前幾日讓你辦的事如何了?”
“回陛下,您吩咐的事情奴才已辦妥,讓人送去的首飾珠寶都帶着清香,想必皇後娘娘會高興的。”
祿前的笑倒是惹得上官烈也笑了起來,“皇後喜愛的東西一向難琢磨,倒也難得你費心。”
“陛下這是哪的話,能為陛下分憂是奴才的榮幸。”祿公公的腰還是彎着的,同上官烈說話時不敢完全擡起頭來,“何況,奴才也是替陛下高興。”
這話倒是讓上官烈大笑幾聲,走到寝殿門口時,門前的幾個宮女和太監都朝他行了禮。
“奴婢參加陛下。”
“奴才見過陛下。”
“起來吧。”他朝裡頭望了一眼,又問:“皇後呢,怎麼沒出來?”
花媛是面前幾個宮女裡打扮得最好的,一身桃粉色,看似少女的嬌嫩裝扮,在她身上卻多了幾分穩重。她連忙上前幾步,半低着頭,“回陛下,娘娘她今早還好好的,方才不知怎的,說是不舒服,如今已躺下了。”
一聽這話,祿公公先急了,看着上官烈直接邁腿走了進去,他跟在後頭問着花媛,“怎麼回事?請太醫來看過沒有?”
花媛也是先看了一眼面前人的背影,才小聲答道:“自是請了的……”
“那太醫如何說?”上官烈突然回頭問了這麼一句,正好就停在了裡屋門口的屏風前,他才剛停下,屏風那頭守着蘇傲霜的兩個婢女就識趣地退了出來。
“回陛下,太醫隻說是娘娘有些受寒,傷了脾胃,身子虛了些,休養幾日就能好。”上官烈的腳步一停,他們二人自是也停了下來的,花媛更是緊忙回了他的話。
祿公公左右看了眼,連忙吩咐,“那還不趕緊将窗子和門都關上!”
上官烈來到床前,兩端的藕色簾子還垂着,隻能隐約瞧見躺在裡面的瘦弱人影。一側的熏香爐裡升起縷縷白煙,使得這屋子裡全都彌漫着這股梨花香。
原先還覺得這香與外頭的花香結合起來别有一番滋味,現下聞着這滿屋子的香氣,不知怎的,他竟覺得有些煩躁。
床上的人影将要伸手之時,他正皺着眉,可在蘇傲霜半撐着身子把一半簾子掀起來時,上官烈又換回了往日裡還算得上平和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