祿公公滿意點頭後一甩拂塵便離開了,連門也不曾關上。
好在他前腳剛走後腳門外的貼身侍從就進來了,順道将門掩了掩。
趙九是個大塊頭,他一站到床前,那外頭進來的風都被他擋住大半。就連站在一旁的幾個侍女都被他吓得往後面退了退。
“殿下,他又來作甚?”直性子的他忍不住,剛站穩就開口。
此殿下非彼殿下。
若除去太子名号,哪怕沒有封王,卻也還是先帝的三皇子,人稱三殿下。
上官令停下了咳嗽,轉過頭來看他。臉上的病氣已不複存在,眼神也明亮許多。他看了一眼趙九,又掃了眼他身後的那幾人。
趙九會意,轉過身後去,厲聲道:“沒瞧見我跟殿下說話呢?還不趕緊滾出去?”
幾人一愣,連忙福身,像下餃子似地一個個往外跑。
人都走光後,趙九探頭出去看了一圈,這才放心關上門。
剛轉身就聽見床上的人中氣十足地道:“上官烈往我屋裡送人,方才你也瞧見了。”
“送個屁的人,五個人,那就是五雙眼睛十隻耳朵。”趙九有些急眼,“真是晦氣,這些人偏偏還就殺不得。這下好了,在自己屋裡也不得自在。”
上官令将被褥一掀,走下床來,将藏于被褥下的厚披風拿出來往身上披。人動起來,倒不像是快要死的樣子。
“當心隔牆有耳。”上官令在桌前坐下,桌上的茶都冷了,他卻不在乎,還往杯子裡倒。
趙九立馬朝屋裡的窗子看去,随後便小聲些:“這茶都冷了,我讓人再燒新的來。”說着就要将那茶壺拿過來,卻被上官令制止了。
“若冷茶便喝不得,我這五年,豈不渴死?”他絲毫不在意手中的茶冷還是熱,隻聞那茶香便覺得還能苟且一日。
“你若看不慣,過些時日找由頭将人攆出去就是了。是人,便不可能不犯錯。”上官令喝完那冷茶,氣色反倒紅潤些,“還有,阿鳴此番去臨都城,陛下怕是不會讓他太過順利的。”
“是。”趙九抱拳,“我這就向天晴傳信。”
“切不可留痕。”
“請殿下放心。”
屋門開了又關,冷風又吹進來,卻早已沒有方才那般凍人。上官令将壺中的冷茶喝了大半,才又将那還沒為他存住半點暖意的披風拿了下來。
往那床上一卧,又是那個重病纏身又時日無多毫無威脅的太子殿下。
哪怕街上有着厚厚積雪,哪怕是青天白日,那些個花樓門前都是隻進不出的,熱鬧程度可想而知。
久而久之這花樓最多的街便被稱作花街,而那些個良家女子更是萬萬不願出門的。隻是新政之下,定有些女子被抛之棄之,隻能獨自出門去讨生計。
若是不得已路過那些花樓,稍不注意就會被人擄去,這一來二去,指不定為了讨生計還将命也搭了進去。
午膳時辰已到,天晴還一人在花街上巡着。
新政下女子地位低下,隻要有銀子,街上随手抓個莽夫家中都有三妻四妾。大多女子就像是物件一樣被男人們談來論去。可是穿着官服的天晴,他們倒是不敢說上半句,更有甚者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隻因人人都知這天晴是李鳴的得力手下之一。
而這長安城上下誰人不知這李廷尉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呢?雖說如此,可懼怕她的男人也不僅是因為她背後的李廷尉,更多的還是怕她那整治人的手段。
識相些的男人在花街遇上她,都會躲遠些。
隻因她閑時就愛在花樓附近守着,哪些不要命的敢擄走良家婦女,不死也會殘的。
“你放開我,我不是裡面的!”
“誰知你是不是框老子,不是裡邊的,怎會在這附近?”
這樣的戲碼每日都會在花樓門前上演,隻是今日不湊巧,正讓天晴給碰上了。
“天晴大人……”那女子話還沒說完,面前的男人就被一腳踹了過去。
“我這鞋今日運氣不好。”天晴雙手抱臂,擡起右腳看了一眼,“回去得好好洗洗。”
她将甩到肩上的發絲又動手甩了回去,高高束起的高馬尾令她看起來頗有英姿。
“還看?”天晴揚眉,“趕緊滾。”
被踹倒在地的那人狼狽地爬起來,臉上猙獰,手指着面前的女人:“你、你是誰?一個女人,還敢打老子?”
說着就舉起拳頭往天晴臉上去,卻被她一個後退和轉身躲了過去。
那個差點被抓走的女子不知何時就不見人影,周圍倒很快來了一通人,盡是看熱鬧的。
“瞧着是生面孔,難怪這麼橫。”她仰起頭,輕蔑一笑。
“好好的你惹她作甚?”旁邊有人提醒。
“快些走吧别在這丢人了!”
“……”
那人仿佛聽不到,又或是以為那些人勸說的是自己面前的女人。他竟笑了起來,頗為自信的模樣:“哼!你可知我是誰?我可是……”
“我管你是誰。”天晴雙手往腰後一背,擡腿一掃,将那人的臉皮都震了震,牙都掉了一顆。
事後她拍了拍手,又看了眼自己腳下,好似無辜般歎息:“我這新鞋今日遇上你還真是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