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受潛在的獸性控制，大多數妖族的性子都是直來直去，不管是喜歡或是厭惡都能輕易看穿，很少會有人族那樣的遮掩。

依照妖族對幼崽的珍視，霍川絕不相信他們會輕易将崽子交由兩個突然出現的捉妖師照看。

不說别的，光是這層身份，在外遇見都夠他們不死不休的大打一場。現在表面不動聲色，願意用委婉手段行事已經是看在南小六的面上。

隻是他們手段顯然不太高明，也耐不住性子，隻安分幾天，就開始悄悄行動起來。

送來的果子裡有幾個帶毒的，毒果子霍川沒吃，反倒被饞嘴的幼崽先偷偷嘗了味道。禮品盒裡帶着的毒蟲沒爬到霍川的榻上，就被貪玩的幼崽捉去把玩。

一連好幾天都有幼崽中毒。

起初霍川還不明所以，挨個給解了毒，直到一次火狐來接崽子，她對着崽子又是心疼又是怒其不争的，擡起頭看霍川的眼神卻是十足的兇狠。

霍川這才明白，這群妖怪早已吹響了戰鬥的号角，隻是沒能傷她分毫，這才會無知無覺。

祝光當時也在現場，這會一提就知說的是哪件事。

“正因如此，我們才應該設身處地的為他們着想，幫助他們回到自己的家園。師姐，你知道的，我們之間沒有區别。”

昏暗中，霍川能看見祝光眼中倒映出的火光，雖不明亮，卻很有感染力。

霍川知道，他口中的“我們”指的并不僅僅是師姐師弟兩人，更包括了那些妖。

喜怒哀樂樣樣不缺，愛憎惡，貪嗔癡也無一落下。

可笑是他們分明一樣，天道卻要将他們分個不同，讓他們争奪，對立，一輪接一輪，永遠不長教訓。

年少時的經曆突兀出現在腦海中，冷漠，謾罵，死亡，相關的畫面無序播放。

難以言喻的苦澀在喉中蔓延，霍川面露厭煩之色，并不想在此與祝光有更多糾纏，抓了抓并不整齊的辮子，把話題掰回正軌。

“你不是問怎麼讨好小六那丫頭嗎？”

祝光點頭，緊接着又道，“師姐你認同我的話了？”

霍川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自己這個師弟從小就愛多管閑事，畜棚裡丢了隻雞也能跑遍整個門派找來送還回去。

兩人年齡相差了十多歲，并不親近。

霍川甚至非常讨厭這個師弟，隻是如今身處的環境沒有選擇的餘地。

她并不想與祝光鬧僵，随口應付兩句便火速逃離，順帶去抓出偷聽的幾隻小妖。

石窟中空，兩邊的石階螺旋向下，每走一段路石階邊就會出現一道不小的縫隙，是當初開鑿階梯所留下的。

霍川一步步往下走，眼睛時不時往縫隙瞄去，宛如優秀的獵戶，用表象吸引獵物放松警惕，以便一舉拿下。

小火狐努力把身子往狹小的空間裡塞，感覺身邊涼嗖嗖的，也沒了腳步聲，捂住雙眼的爪子下移，輕聲詢問道，“小霍姐姐過去了嗎？”

不知哪來的勇氣，沒得到回答，火狐回頭，在尾巴的光芒映照下，發出了一聲響徹整個山洞的慘叫。

尾巴上的火焰頓時黯淡了許多。

石階上，霍川左手兩隻妖右手兩隻妖，沒好氣地提溜着帶他們回去。

小火狐垂着尾巴，沒了剛出來時的興奮勁，失落癟嘴，帶着哭腔求饒道，“小霍姐，千萬不要告訴爹娘，不然他們就要把我賣到集市上扒皮抽筋。”

“好家夥，你們是怎麼答應我的，淨給我添麻煩。要是有什麼萬一，扒皮抽筋的是我！”霍川一時沒反應過來，冷聲斥責，又提溜着走了幾步才發覺小火狐話裡的不對勁。

火狐崽子也才半歲，看做人族也不過是個垂髫小兒，除了他們就沒與旁人有過接觸，怎麼會說出賣到集市，扒皮抽筋這樣的話……

霍川慢下步子，垂眸看向手裡小火狐。

小火狐似有所感，擡起蔫兒的腦袋，見霍川看着他，垂在背後的尾巴亮了幾分，開始小幅度的搖擺。

霍川莫名心虛，怎麼能對妖族心軟！立即糾正自己想法，偏過腦袋，挺直脊背往回走，仿佛這樣就能否認剛才那一瞬所犯下的錯誤。

或許師弟說的沒錯，但她可沒有師弟那樣的大義，她的人生得過且過，哪有多餘的憐憫給這些妖怪。

這幾個小妖個頭不大，分量倒是不小，霍川手背青筋顯露，沒走多遠氣息就開始紊亂。

哒哒，哒。

腳步聲逐漸變得沉重緩慢，霍川終于靠近自己的住處，手腕發酸沒了知覺。

“小霍姐，我們自己走。”手上的小妖開口，霍川不想浪費口舌，并沒有搭理。

成年火狐聽見動靜從霍川的洞中跳出，利劍般沖出，“好啊！你個陰險的小人，把我家炏爍帶去做什麼？”

火狐聲音尖利無比，如有實質一般刺穿霍川的腦袋，聲音之大的要讓整個洞窟的妖怪聽見。

火狐大幅度的甩着尾巴，不顧火焰的高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