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被人折磨所緻……”
她去看祝光反應,他轉身想要對小六反駁,卻在目光觸及男人傷口一瞬轉了回去。
“胡說,如此殘暴的行徑,隻有妖能做得出來!”
沾染了血迹和泥漬的衣服映出他緊繃的肌肉,小六收回視線,在藥童搬來的小凳上坐下。
剛還跑在最前面背着男人,現在卻連看一眼都不敢。
小六咬唇,祝光總是做出這樣莫名其妙的事,自己寬容大度還是不與他争辯了。
大夫也不理會他,大概是從兩人不同的說法中知道他們與這人無關,就沒再問别的,指揮着藥童做事。
這邊大夫給男人擦傷口,一盆盆帶血的污水被藥童端出,好不容易清理完,又綁繃帶,藥童則是自覺走到藥櫃邊踩着梯子取藥。
小六這五六歲的孩子取藥爬上爬下頗為辛苦,起身準備上前搭把手,走到藥童邊上還沒說什麼就被突然過來的祝光叫住。
“妖天性殘暴。”
還惦記着剛剛那茬?
“哦。”小六随意應聲,随後對藥童說,“我來幫你。”
接過裝藥的小簸箕在藥童的示意下倒入石臼開始研磨。
祝光又湊過來,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憋了回去。
小六研磨的動作不熟練,藥童看着眉頭逐漸皺起,嫌棄的趕開了擠在櫃台後的兩人。
一高一矮兩人,被擠到支撐屋子的粗大柱子邊,對視一刻,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大夫繃帶纏到一半似是想起了什麼,擡頭問,“這人你們打算怎麼辦?”
男人的傷口被包紮大半,祝光不再背對着他們,但還是在遠遠的角落裡。
他說,“人應該是附近鎮上的,要是能活自然是回家去。”
大夫歎氣,“這孩子我認得出來,在十裡八鄉都是出了名的苦命,回去怕是又得沒命。”
祝光應和幾句,但大夫話語中還是不願将男人留下。
他頓了頓,視線隻在男人面上停留,“等他好些,我們送他送他回去。”
祝光付了證金,提出在這留宿,大夫同意了,叫藥童先領他去客房,小六在後面要跟着去到後院,卻被大夫招手留了下來。
眼看着前面兩人離開,屋簾落下小六直截了當的問,“老伯,你是有什麼事嗎?”
大夫皮膚松弛,走到她身邊。
小六以為他比自己要矮些的,沒想到走近了自己卻正好與他平視。
老大夫年紀至少有六七十了,眼睛渾濁,他伸出枯槁的手就往小六頭上摸。
意識中伯奇和黑龍久違的躁動起來,但由于它們主動建起的壁壘,小六無法感知它們在想想什麼。
不是好事就對了。
在手将要觸摸到她頭頂之際,小六将其拍開,再次重複道,“您是有什麼囑托嗎?”
燭火昏黃,老大夫矮了半截,小六退後,拉開幾步距離,沒有在他身上看出什麼異樣。
老大夫笑了起來,面上的褶皺交疊在一起,“看出來了,猜猜我是什麼妖?”
小六哪有這個閑心與他說這個,第一時間就要去掀開厚重的棉布屋簾,去找祝光。
可屋簾此時卻厚重異常,怎麼也無法打開。
“就陪老朽說說話吧,這麼多年,到底是怎麼在天師的眼皮子底下活下來的。”
“什麼意思?我聽不懂?”
老大夫邁着腿緩慢靠近,小六貼在門簾上一步一步移到櫃台後,不慎間撞到了屋内唯一的燭台,燭火熄滅,融化的蠟油滾燙,倒在了櫃台上上。
小六被蠟油燙的縮到角落,老大夫卻像是沒有感覺一般直接觸碰了上去,在蠟油尚未凝固時用髒污的指甲刮下,填回燭台。
喉嚨中還發出“呃呃”的聲響,努力從萎縮的聲帶中發出笑聲。
“姑娘,你的耳朵都露出來了。”
小六顫着手上移,耳朵?她可是人啊……
雖然一直被伯奇和黑龍說有妖族血脈,可妖怪都是謊話連篇的……
手指觸碰到血氣上湧而發紅的臉頰,往側邊移,耳朵呢?她原本的軟軟耳垂去哪裡?
老大夫食指與拇指一擦,燭台再次燃起,看見小六蹲在角落,上前摸了摸那對長在頭頂兩側的小耳朵。
和花瓣似的圓,藍色的毛發到邊緣逐漸變淡,到最後還摻雜了點點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