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冷慕白一手一個,拉起陸前璜和魏先仁,請丫鬟帶路,前往夫人的居所。
走在冷慕白身後,陸前璜的表情難看得要命。魏先仁也不大高興。雖然他識好歹,迅速妥協了,但他本心裡仍然是不願意這麼做的。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做的決定,能心裡舒坦嘛!
到了夫人居所,冷慕白讓丫鬟先去通報。夫人旋即出來迎接,看見冷慕白幾人,也反應平淡,甚至對着丈夫陸前璜,也沒多少熱乎氣。
陸前璜臉色更不好看了。
冷慕白還沒說什麼,鐘離秋倒是親熱,上去就攬着夫人的胳膊,攀談道:“夫人是哪個家族出身?可是經常習作?哎我是個習武的粗人,身邊幾個朋友也都沒什麼墨水……”
幾個沒什麼墨水的朋友:“……”
夫人對别的都沒什麼反應,唯獨聽到鐘離秋自稱習武之人的時候,露出了點驚訝之色,她看了一眼陸前璜,視線看向冷慕白幾人,問道:“你們都是習武之人?”
冷慕白、寸想娘均是點點頭,驚曉猶豫了一下,也點了頭,而埼玉和梅停雲皆是搖頭,随後一個說自己不善文不善武,一個自稱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
夫人驚訝之色更濃,問道:“兩位公子可是在自謙?”
埼玉和梅停雲露出苦笑,“怎麼會,是真一點都不會武。”
頓時,夫人的神情都鮮活起來,她頗有些稀奇地看着幾人,女子都會武,男子都不會。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接下來,衆人紛紛感知到了夫人的熱絡,她不僅一一回答鐘離秋的問題,和她聊得有來有往,還偶爾詢問其他幾人之前的經曆,得到回答之後眼中更是異彩連連。
夫人嘴上沒有說,但滿臉都透露出“原來世上還有這些事情”的新奇。
冷慕白不由得看向一旁站着默不作聲的陸前璜,對夫人的身份和生平也有了些猜測。
見幾人聊了好久也沒搭理自己,陸前璜的心已經和昆侖山上的雪一樣冷了。在冷慕白沒注意到的時候,他瞪了夫人一眼:你給我等着瞧。瞪完,甩袖而去。
冷慕白壓根沒管他,隻顧着跟夫人說話,在陸前璜離開了很久之後,她向夫人提出要看看習作的請求。
夫人一下子就滞住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
再望向陸前璜離開的方向,以及這幾個武藝高強的女子,夫人便明白了始末。她默不作聲地回到屋子裡,須臾之後,便拿出了一疊紙。
“我還沒來得及燒的,你們看吧。”
冷慕白幾人客客氣氣接過,相互傳閱着看了起來。
夫人扭頭回了屋子裡。夫人身邊的丫鬟對他們說:“夫人這是請你們進去說話呢。”
進了屋子之後,丫鬟給幾人看了座。夫人坐在慣常習字的椅子上,冷眼看着他們交換着紙張。
她感到一種離奇的可笑。
隻因幾人武功高強,興許背後還有強大的宗門背景,她的丈夫便将她的習作雙手奉上,連平時最愛念叨的“婦人本分”都不提。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可以随意被處置、當作資源交換的東西,她的價值,既不在這幾張紙上,又在這幾張紙上。
如此在心裡嘲諷幾句,她又覺悲涼,往窗外看去,已是蟬鳴個不停歇的夏季了。不知帶殳(音同書)妹妹,身子将養得怎麼樣了?她生下了一個女兒,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作詩。
回過神來,望向冷慕白幾人交頭接耳議論着她的習作時,她又有些欣羨。這欣羨是從剛剛便有的。
方才聽聞幾位姑娘皆習武,兩位公子反而是普通人,她看着他們坦然的态度,再對比自己的大吃一驚,與第一時間漫上心頭的不可置信,越發顯得自己可悲可笑了。被困于方寸之間,連大點的世界都未曾見過,如此大驚小怪,真是蝼蟻一般。
她一會兒覺得好,世間也是有那般英姿勃發、神采飛揚的女子的;一會兒又覺得不好,為何有的女子可以那樣無憂,而她和其他姐妹卻隻能一輩子坐井觀天;一會兒又覺得好奇,俠女……是話本子裡都沒有出現過的人物,俠女的經曆也是那麼跌宕起伏,她真想知道作為俠女,該是怎麼樣的風光呢……
這時候,冷慕白幾人已經看完了這一疊紙上的内容,埼玉作為幾人中最懂詩詞歌賦的,自然當仁不讓地被推舉到最前面,用來跟夫人交流。
埼玉清了清嗓子,鄭重道:“夫人,我們已看了些你的習作,十分欽慕夫人文采,敢問夫人可有詩集?”
夫人睨了他一眼,“埼玉公子說笑了,這幾張是僅剩的未被燒毀的,全都在這裡了,何來詩集?”
埼玉一怔,“我還以為是夫人不滿意的作品才會燒毀,滿意的詩作都被結成了集子。”
夫人翹了翹嘴角,不再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