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白眼中劃過無奈。
這幾日鐘離秋跟這裡的人,尤其是廚藝好的,都打好了關系,時不時就能從别人家那裡弄來一些好酒。
她又嗜酒,于是天天帶着寸想娘幾人喝酒,一吃飯,便喝酒。
埼玉和梅停雲皆逃不過她的盛情相邀,隻有冷慕白每次都冷淡而堅定地拒絕了。
鐘離秋大概是知道冷慕白向來主意定,别人勸不動,因而也就不再勸,帶着其他幾個人喝酒。
還有楓橋。
畢竟他們大部分時間還是在楓橋家裡解決吃飯問題,楓橋坐在桌子上也是理所應當,鐘離秋想喝酒的時候眼裡是分不出來是敵是友的,每次都一視同仁地拉着楓橋喝酒。
這麼幾遭下來,才發現楓橋原也是個愛酒好酒的人。
冷慕白總覺得鐘離秋和楓橋這麼喝了幾次下來,心裡有了對對方的惺惺相惜之情。
當然,這隻是她的憑空猜測,并無依據,畢竟在酒桌之外,鐘離秋不願意和楓橋搭話,楓橋也沒有對鐘離秋展露什麼特殊之處。
而現在呢,梅停雲看着寸想娘朝自己舉着杯子,有些不安。
他自己是不會喝酒的,平時鐘離秋不吆喝他就不喝,鐘離秋還真就一次也沒有吆喝過他。
估摸着是他看着就一副闆闆正正的樣子,讓人覺得不适合作為一起喝酒的人吧。
現在乍然被寸想娘敬酒,他猶豫了一會兒,手在桌子底下反複在衣服上擦了擦,才端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小杯酒。
他舉着酒杯,禮儀标準地向寸想娘回敬,随後一手将酒杯端到面前,一手用袖袍遮面,一飲而盡。
寸想娘喝酒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本來沒想讓他一下喝完一整杯酒的。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她便也痛快地飲盡杯中酒,繼續大口吃菜。
梅停雲松了一口氣。
山中不知歲月長,在綠洲裡也是如此。
這裡似乎一年四季都是一個季節,白天那麼熱,晚上那麼冷,風永遠那麼凜冽。
不知不覺間,他們種下的種子已經發芽了。
問題也暴露了出來。
雖說這個種子長得很像麥子,可是植株卻半點不像,剛發芽的時候不起眼,楓橋也不往田地裡來,其他人更不是會張望的人,遠遠看着根本不會發覺這幾塊地的異樣,所以未曾有人發覺。
離幼苗最近的一直悉心照料的騎兵也沒有發覺,因為他們是騎兵,而不是守城的士兵,沒有耕地勞作的經驗,參軍之前在家中也是以狩獵為生,不分五谷。
這樣一來,毒物的芽竟安安穩穩長成了茂盛的植株。
這個時候,這麼一片陌生的植物,就顯眼起來了。
事情是之前所說的育種大師,葉語冰發現的。
她偶然經過這附近,發現了這塊地的秘密,當即就皺着眉頭走了過來,問道:“你們種的是什麼?”
騎兵們不懂她的發現,無辜道:“麥子呀。”
“我們費心照料的,長得好吧?”
葉語冰目光嚴厲,“是你們自己種的?”
騎兵們不明就裡,不過這确實就是他們種的,所以直接應承了下來。
見他們一副茫茫然不明所以的樣子,葉語冰點明了問題:“這些是毒草,你們可知道?”
“什麼?!”騎兵們面面相觑,臉上均是如出一轍的震驚。
“這怎麼會是毒草呢?這,這,我們播種的時候,它确實是小麥的種子呀!”
看着他們臉上完全在狀況之外的表情,葉語冰眯了眯眼,“這種子是你們自己找的?”
騎兵愣愣點頭。
不對,他們很快又搖頭,這種子不是他們自己找的呀,是——
他們目光看向寸想娘,嘴上說道:“是她找給我們的。”
葉語冰看他們點頭又搖頭,最後交代種子是寸想娘買的。
她這幾日能看出來寸想娘勤勤懇懇研究植物,她們雖然沒有直接交流過,但在她心裡,早已将她視為自己的同好。
她嚴厲地咳了兩聲,說道:“你們的反應前後矛盾,想好了再說話。”
葉語冰本就是鋒銳的長相,細長的眉毛,薄薄的眼皮底下是黑漆漆的眼珠,山根很高,顯得臉龐輪廓深邃,削薄的嘴唇沒有什麼血色,真是應了她的名字,觀她其人就像是在語冰,嘴裡吐露出的皆是冷冷的凍人之碎。
騎兵們被她一吓,連點頭搖頭都不會了,隻敢呆呆地注視着她。
葉語冰不耐地蹙緊眉頭,這群人不是士兵嗎?怎麼都像個傻子似的?
難道州主就想要這樣的下屬嗎?不會思考,隻會依命行事的。
可是她問話他們也不回啊,跟個木頭人似的。
她真是搞不懂封州州主了,難怪她當不了州主,因為她永遠不知道當一個州主需要什麼。
寸想娘看這些騎兵不說話,也沒有作聲。
她想過要不要就此咬定是他們自己找的種子,将自己摘出去,不用負一點責任,可是她也知道,這些騎兵隻是暫時沒反應過來,所以才不答話,她要是這樣為自己開脫,指不定就讓這些笨蛋傻瓜的腦袋瓜子轉起來了。
畢竟傻瓜被污蔑都知道洗清自己的冤屈。
這麼一想,她還是沒有立即把自己的責任摘出去。
這個環節要等到之後辯論的時候,據理力争,連哄帶騙,将這些錯粗全都歸咎于他們身上。
這樣的話,他們有理也說不清,葉語冰、楓橋、刀子他們,也不得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