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外面又走來一個瘦小男子,觀他面容就知道此人精明。
他剛走進來就聽見曜日宗宗主暴躁的聲音,當即“哈哈”大笑。
壯碩男子皺眉看去,滿腔不耐道:“你笑什麼?”
“宗主别急,”瘦小男子寬慰道,“我是在笑宗主不必對一個螞蚱憂心忡忡。”
“你什麼意思?”
“女子成不了事,這是亘古以來的真理,你看之前耀武揚威的水月主,不也第一個就被斬了嗎?”
壯碩男子面色緩和下來,瘦削男子唇邊浮現出一抹笑。
瘦小男子繼續道:“我們要看到大局,不要被一個小小的秋後螞蚱打亂了腳步,宗主你說是不是?”
“那你是有恢複我們資源的辦法了?”壯碩男子緊盯着他。
瘦小男子笑了一聲,“辦法,自然是有。”
“隻要我們把眼光放大,不要着眼于一個小小的女人,也不要着眼于秋朝,我們可以看得更大、更遠。”瘦小男子循循善誘道。
“呵。”瘦削男子“啪嗒”一聲放下茶杯,哼笑一聲。
壯碩男子眯了眯眼。
冷慕白幾人準備離開,也就放過了那個異族女子。
他們叮囑她趕快回去自己的民族,不要再來中原打探了。
異族女子一一答應下來,也說要回去複命。
随後快速離開,在轉身的一瞬間,面上就露出了點笑意。
作為被安插到中原的奸細,她懼怕毒蟲是真,可就算再懼怕,她也不會真的抖落出所有的消息。
她說出來的潛伏目的也不是什麼不可說的,畢竟早點讓中原人知道他們的野心也不是不可以,他們有稱霸天下的自信。
隻是,大計未成,有些事情是絕口不能透露的。
比如,在她之外,還有别的奸細潛伏到了别的地方。
比如,苗疆。
隻是這一切波濤洶湧,都還沒有波及到冷慕白這邊。
他們正在向谷儀道别。
谷儀沒什麼傷感,甚至笑得更開心了,提醒他們:“你們沒發現自己有什麼落下了嗎?”
冷慕白、埼玉、鐘離秋、寸想娘紛紛四處尋找,放空大腦回想自己有沒有把東西都帶上,甚至他們的馬都喂得飽飽的,哪還有什麼東西沒帶?
他們這麼想,也就這麼問了出來。
谷儀手向旁邊一伸,扯住一個人的袖子,再向前面一推,笑得燦爛,“喏,就是這個東西啊!”
冷不防被推出去的梅停雲:???
他的妹妹梅時雨也站在他們身邊,時不時被風嗆得咳嗽兩聲,見狀也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谷儀,問道:“師父,為什麼說哥哥被落下了啊?”
谷儀笑眯眯道:“因為他就是被落下了啊。”
梅停雲忍不住道:“我雖然這段時間和他們同進同出,但我還是布澤門的醫者,他們還有他們的事情要做,應該就此分别......”
沒等他說完,谷儀就打斷了,以一種飽含深意的眼光看着梅停雲,“我覺得你該走的。”
梅停雲:“師父......”
冷慕白忍不住仔細看進谷儀的眼睛裡面,平時他總是笑呵呵沒什麼威嚴的樣子,眼睛裡面也不藏事,有時候說話比他們還像年輕人。
隻是這時候,他目光有了些歲月流逝過後的深沉之意。
像藍天一樣渺遠而空茫。
透徹至極。
冷慕白都隐隐明白了谷儀的意思,與他相處這麼多年的梅停雲怎麼會不懂。
他張了張口,卻隻能喚出一聲:“師父......”
他又看着自己的妹妹,她一向沉靜,此時也不多說話。
他知道,她雖然體弱,但自小聰慧,想必此刻,也能明白谷儀的意思。
谷儀的嘴角慢慢下落,罕見地有了些嚴肅之色,“停雲,你不該被過去羁絆的。”
梅停雲想說話,卻說不出口,他想,還是他藏得不夠好,讓師父瞧出他的心意了。
“不隻是你,就是時雨,等她長大過後,我也要轟她出去曆練的。”
“我救你們,不是為了讓你們報恩,不是為了讓你們長長久久陪伴在我身邊,隻是因為我想救,我想讓兩個孩子多出今後的生活。”
“你們想要的生活。”
“師父......”
梅停雲别的已經不會說了,他隻會這樣一聲又一聲地喚着,如同過去十多年一來每次遇到難事那樣,如果過去的每一天那樣。
他本以為,他會一輩子待在布澤門到老死。
這就是他預想的未來。
因為他此生唯一追尋的目标,就是像師父那樣,一輩子行醫救人,這是自從他被師父救活那一刻起,就刻在心裡的願望。
隻是有一天,一群外面的飛鳥拍拍翅膀,栖息到了他所在的這棵大樹上。
他短暫地和他們出去飛了一陣子,但他知道倦鳥要歸巢,他終究是要回來的。
隻是沒想到,他竟然可以出去飛得更久一些。
他能懂谷儀的意思,谷儀自然也懂他的。
他看着這個小徒弟眼裡的不舍與留戀,笑了笑,“你隻是外出曆練,當你想回來的時候,這裡永遠都是你的栖巢。”
梅停雲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一滴眼淚就落了下來,他哽咽道:“霭霭停雲,濛濛時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
梅時雨靜靜看着帶自己長大的兄長,年幼的她已經明白了離别的意義。
梅停雲深深拜服下去,“弟子遠行,師父珍重!”
梅時雨知道什麼叫遠行,就是要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見不到兄長了,可她什麼都沒說,沉默着挨近了谷儀一些。
谷儀輕而緩地一笑,牽起了梅時雨的手。
另一隻手,撫了撫梅停雲的頭。
霎時間,梅停雲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