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儀凝神思索片刻,在腦海中搜刮着自己的記憶,半晌才回道:“未曾聽過。”
“那就難怪了,”寸想娘松了一口氣,“我說的這個毒藥是偏向于蠱毒,并不是你們的用毒草制成的毒藥。”
“二者有何不同?”谷儀謙遜問道。
寸想娘向他解釋了蠱蟲的來源和特征。
“竟還有這樣一種毒!”谷儀眼睛發亮,他的醫術已至瓶頸,好幾年未曾突破。
上一次給堀玉診脈,裡面用來維持生機的氣勁讓他有了點新的思路,他研究至今,今天竟然又得知了一個新的醫毒之法,心潮澎湃,恨不得即刻回到自己住處着手研究。
“還是要多多交流啊!四海之處,各有自己的一套醫毒體系,我早該去認識認識的。”谷儀自言自語道。
梅停雲知道他師父這是又陷入研究的思路中了,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會變得很癡狂,估計沒了解個透徹,是不會罷休的。
他無奈地搖搖頭,将自己陷入沉思的師父放在一邊,對冷慕白他們道:“我師父又在頓悟,幾位給他一點獨處的時間吧。”
說完,他帶着焦灼的目光看了看山門的情況,回頭問冷慕白:“今天這般情況,依你們之見,覺得該如何解決?”
鐘離秋瞪着眼,“反了他們了,要我說,不管就行了,何必要和他們多費口舌,還處處體貼他們的狀況?”
冷慕白沉默着沒說話,這個時候也沒人注意到她。
寸想娘也贊同鐘離秋的意見,“你們願意救人是施恩,如果因為你們不救就來脅迫你們,未免有些恩将仇報的味道了。”
在算計人心這一塊埼玉有些思路,他說:“現在着急的是他們,你們就晾晾他們,等他們熬不住了,自然會知道你們的必要性,自然就會重視你們,到時候你們再去施恩,我相信就沒人敢質疑和抱怨了。”
鐘離秋滿意地看着埼玉,手搭上他的肩拍了一拍,“想不到你還是有點過人之處的嘛。”
埼玉不好意思地笑笑。
梅停雲心裡有些憐憫,可他知道這是最合适的方法了,病患們肯定不會一直拖下去,見勢不對還是會來請求他們救助。
他們隻要及時去,相信就不會出什麼事。
他下定決心,堅定地點點頭,“行,就按你說的辦。”
“那現在外面這些人,就任由他們去嗎?”他虛心發問。
埼玉眨巴眨巴眼睛,“不僅如此,我們還得态度更為惡劣,讓他們知道我們也是有脾氣的。”
“怎麼做?”
埼玉轉向冷慕白,“我們得先把他們攆走才行,先讓他們知道絕望的滋味。”
冷慕白猶豫了片刻,想到之前自己決定站在布澤門這邊的話,還是答應了下來。
她和鐘離秋和寸想娘一起,來到了山門前。
梅停雲跟在她們身邊,跟守門的師兄師姐說,這幾個人是來幫忙驅逐門口這些人的。
師姐擔憂地望了一眼冷慕白她們,對梅停雲說:“驅逐出去?這樣真的可以嗎?”
梅停雲肯定地點了點頭。
師兄師姐們對視一眼,拉開了大門。
頓時,人群就想往山谷裡湧來。
冷慕白眼神一厲,拔出身後的刀就攔在衆人眼前。
她守中間,鐘離秋守左邊,寸想娘守右邊。
見到有人上前,冷慕白就一手推一個将他們推到後面,要是碰到拉着牛車的,她就直接将刀抵在拉車之人的脖頸上,這種情況下所有人都會被吓得面如土色,冷慕白讓他們後退他們就後退,讓他們退多少他們就退多少。
可是奇異地,冷慕白第一次沒有從這種完成任務的順利中獲得肯定。
她越是阻攔,手就越是遲疑,心底就越是不安。
她看看兩側鐘離秋和寸想娘的表現,她們沒有她這麼遊刃有餘,時不時會被外面湧上來的百姓沖撞到。
有一個人還發了瘋一般咬上鐘離秋的胳膊,鐘離秋将她踢開,她還大喊大叫道:“你們這些狗賊!罔顧别人生死!你們算什麼醫者!”
“我孩子高燒不退,三天沒進過一粒米!我好不容易把她帶上山,你們竟然就這樣把我們趕出去!虧你們還自稱是全天下最好的醫門!我呸!”
說完,她就開始哭嚎:“孩兒啊,娘的孩兒啊!娘該怎麼辦!”
冷慕白第一次因為别的事分了心神,讓一個人從自己刀下溜了進去。
她迅速回神,眼神一凜,飛身來到那人的身後,提起那人的衣服,就将他往人當中扔。
可是在這個過程中已經有不少人突破她的防線了,她皺了皺眉,手上動作不停,準備也伸出腳來像鐘離秋那樣将人踹走。
可是她看着自己足尖上露出來的翹頭鞋。
她知道裡面藏着鋒利的刀刃。
眼神閃了閃,她最終還是沒有用腳,隻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并且從一手拎一個人變成了一手拎三個人。
最後還是成功把他們都趕出去了。
離山門還有遠遠的一大截。
有人遭不住這番驅逐,下山去了。
有的還在那裡徘徊,冷慕白靜靜看過去,發現那些都是生死一線的病患。
他們的親人在她的面前發狠,卻在病人面前小心翼翼,無處不細心妥帖。
可是他們再妥帖也無用,病人需要的還是醫者。
冷慕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刀,還将自己衣服向上拉了拉,露出藏着刀片的翹頭鞋。
她全身都是攻擊的手段,她也和她的宗門一樣,一直為保護更多的人而殺。
可是今天,她罕見地懷疑起自己所作所為,到底是不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