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她與梅停雲的對話都聽在他們耳朵裡,她的醫術隻是“略通”,他們并不敢冒這個險來讓她看。
甯願在梅停雲這裡多排會隊,也不想将自己的健康交付到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手裡。
梅停雲見狀有些為難,他這幾天一直在此義診,第一天來的時候,人們也不願意相信他。
後來有兩個患者生命垂危又湊不到銀錢去開着門的醫館,才搬來他面前權作死馬當活馬醫。
他對他們進行了一番救治,開了藥方,喝了兩天藥人确實逐漸康複了,春城的人們才願意相信他,願意來他這裡救治。
現在冷慕白也遇到了這種情況,他沒有辦法,隻得對面前人們道:“今天人數衆多,我一人看不完所有人的病症,冷慕白在旁協助還好些。”
“你們放心,我就在一旁,若是有需求可以立馬提供幫助。”
然而面前的人們都不說話。
想來也是,他們已經排到了前面,今天必然會被救治到,不過是或早或晚的區别而已。
犯不上為了讓後面人得到救治,而放棄可靠的梅停雲的醫治,去尋求來曆不明的陌生的冷慕白的醫治。
他們都不動。
梅停雲停了手,卻也沒有别的辦法。
他們這樣僵持下去,隻有梅停雲看着一個個疾痛慘怛的病患心生擔憂,他們卻一個也不願意踏出半步,擺明了是知曉梅停雲心善,不會真的忍心把他們晾在一邊,才用這種無聲的方式逼迫着他。
他們所料不錯,梅停雲的确急得滿頭大汗,可他也有自己的原則,沒有轉頭向冷慕白請求半步。
冷慕白願意主動幫忙,已是恩情,不必為了他為了這些病患,祈求着他們來她這裡救治,平白無故低了一頭。
最近春城的醫館為何關閉,他心裡有數。
他于心不忍,但他不會用自己的心軟逼迫别人。
他歎了一口氣,剛想說話,就聽身邊的冷慕白開了口:“後面的病患們,今天人數很多,梅大夫肯定顧不上你們了,你們若是願意,就來我這裡看。”
梅停雲一怔,随後露出了然的笑,是他一時鑽進牛角尖了,就算前面的人不着急,後面的人也會着急。
他搖了搖頭,便繼續看自己的病患了。
後面的人聽見冷慕白這番話,面面相觑,心底思忖着。
這是個不知底細的醫者,他們讓她看心底沒底,但若是不讓她看,梅大夫那裡也排不上,今天就真的看不上了......
他們還在心底斟酌着,就見拉着牛車的妻子已經動身,口中喊着:“讓一讓,讓一讓!”
竟是已經往那裡去了。
他們有些意動,但心裡顧忌也有,于是一個個都張望着拉牛車的夫妻倆,準備先觀望一二。
冷慕白見後面傳來“讓一讓”的聲音,她認得這個聲音是拉牛車妻子的,随後面前人群緩緩分開,牛車擠了進來。
巷子本來也不甚寬,擠了這麼一架牛車,兩邊的人都被擠得緊貼着牆。
冷慕白心下一哂。
拉牛車的妻子終于出現在她面前,因為着急再加上這一遭動作,頭上冒着汗,對她道:“醫者可否看看我丈夫,他下吐下瀉了幾天,我照着腹瀉的方子給他抓了幾服藥,都沒用,如今還是腹痛難忍。”
冷慕白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仔細看了他面色,詢問了妻子他具體的症狀,在他脈搏上一搭,心下有了決斷。
“是寸白蟲病。”
“啊?”妻子臉色煞白,“這是,這是什麼病症?”
冷慕白沒有多做解釋,“無甚大礙,我開幾服藥你們煎着喝便是了。”
“好好好。”妻子連忙應下。
冷慕白坐回蒲團上,借着梅停雲的筆墨,為女子開了一個方子。
期間梅停雲在為另一個患者切診,并未多關注她。
冷慕白心底對這對爽朗善心的夫妻很有好感,不止開了方子,還細細叮咛許多注意事項。
妻子連連應是,躺在牛車上的丈夫都覺得已經不疼了,仿佛康複了一般。
他們走後,一時半會兒還是沒人上前。
梅停雲眉頭一皺,但并沒說什麼,他知道冷慕白自己有決斷。
冷慕白也不着急,沒人找她她就消消停停地坐着,樂得輕快。
隻是一旁的鐘離秋已經快要氣死了。
她恨不得給這些不識好歹的東西一人來一鞭,隻是剛才是對方冒犯到冷慕白她才有理由教訓人家,現在總不能因為别人不主動讓冷慕白看病而打人家吧?
眼看着日頭上移,天色已近正午,梅停雲隻看了寥寥幾個人,剩下的人也等不住了,一個接着一個往冷慕白這邊走。
誰知這個時候鐘離秋将冷慕白一拉,說道:“中午了,我們先去吃午食吧。”
冷慕白知道她這是在替自己鳴不平,也就順着她的力道,跟她走了。
她雖然願意救人,但她沒有那麼多的善心包容所有人,别人不領她情她也沒什麼好說的,最多自己也不那麼盡心盡力,多為自己撈點好處。
“梅大夫,你先在這撐着,我們待會兒會給你帶吃食的!”鐘離秋朝他揮了揮手,撥開人群走了。
有人忿忿不平想要攔路,鐘離秋頭也沒偏就掏出了鞭子,一下又一下地往地面上甩着。
頓時無人敢吭聲,都默默站在案幾旁等着。
鐘離秋這才心情大好,感覺舒了一口通快氣。
慢悠悠尋找着飯館,慢悠悠點菜,慢悠悠吃飯,鐘離秋無論做什麼都不急不慢的。
冷慕白先吃完,鐘離秋的頭還低着,她咽下嘴裡的飯,含糊說道:“你别去,等我一起。”
寸想娘笑道:“你平時吃飯可沒有這麼磨蹭。”
鐘離秋白了她一眼,“你心裡知道我是什麼意思,難道你不受這個氣?”
寸想娘讨饒道:“自然是受氣的,就該晾晾他們才好。”
埼玉也點頭如搗蒜。
鐘離秋看着好笑,這才滿意收回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