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間卻蓦然笑了。
她打量着冷慕白許久,輕聲問道:“那你昨天為何碰巧幫我避了兩回蟲子?”
“你也說了,是碰巧。”冷慕白用沒什麼起伏的聲音說道。
雲間一處一處細細端詳冷慕白的面容、神色,漸漸收起笑,意味不明道:“你剛入門,無怪你不知尊卑長幼。”
“我來托請你的師姐們帶你去學學禮數。”
她朝旁邊的幾位藍衣女子揚揚下巴。
她們行了個禮,将冷慕白又帶出去了。
雲間看着她們離開,繞過身後的屏風,從後門去到了鏡花派深處的一個地方。
站到一處精緻華麗宛若堂皇殿宇前,雲間先行跪拜一步,朝門内道:“弟子雲間拜見師父。”
片刻後,裡面響起一道懶散嗓音,“進來吧。”
雲間起身,低頭小步走進,到了堂前就跪坐在蒲團上,垂眼看地面。
殿内沉香袅袅,從她的視野裡,能隐隐看見前方貴妃椅上坐着一道曼妙身影,柔軟如雲的衣服順滑地垂落到地面上。
服侍的人跪在她兩邊,輕柔地為她捶着腿打着扇。
水月主看見自己一向欣賞的弟子此時半邊臉高高腫起,詫異道:“你的臉這是怎麼了?”
雲間眼底積蓄的淚水潸然落下,她嘴裡含着泣音,悲道:“懇請師父挽救弟子這張臉吧!”
水月主起身走到她面前,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間一五一十告知了自己當時的境況。
水月主敏銳聽出了關鍵詞:“你懷疑的那個人,叫冷慕白?”
這倒是有趣。
她正想找她,她就自己送上門了。
雲間道:“正是。”
水月主暫且不管冷慕白為何來到她鏡花派,伸手托起雲間的臉,仔細檢查了她的情況。
看了一會兒,她“啊”了一聲。
雲間着急道:“師父可有解決方法?”
“不過是小小一隻毒蟲,這我還是有辦法的。”
她讓身邊服侍的人去拿瓶藥膏來,吩咐完再回頭看雲間,随意道:“就是稀奇在這不是中原常見的毒蟲,我們鏡花派更是沒有。”
“所以,你想錯了,”她垂眸看着雲間泫然欲泣的臉,“不是她們有解決辦法,而是這就是她們造成的。”
雲間的聲線都顫抖起來,“師父的意思是,她們故意害我?”
“嗯,”水月主沒什麼所謂地應道,“大概吧。”
“為今之計,是先解了你的毒,讓你恢複容貌,作為女子,容貌被毀可怎麼行。”水月主交代道。
隻是這話聽到雲間耳朵裡就變了味,在她聽來,這就是師父在暗示她,冷慕白一行人為了毀去她的未來而毀去對女子來說至為重要的容貌。
等等,她記得方才帶冷慕白過來的一行人說過,她是和杜塵香住在一個宿房。
杜塵香又是出了名的醜陋。
她們會不會早就認識杜塵香,這遭來就是為了給杜塵香撐腰呢?
種種巧合,實在不容許她不多想啊。
如果冷慕白能知道她的心聲,一定會驚訝于她大膽的猜測。
雖然過程全錯,可結果還真就對了。
這也不失為一種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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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冷慕白又被半拖半拽着,來到了學堂。
她擡眼打量了一圈周圍的景象,樸素的聯排學堂,采用簡單的歇山式屋頂,沒有挑檐,窗戶設得稍高。
很适合作為學堂。
她被帶着走進一間屋子,裡面正在上禮儀課。
一個年事稍高的女人拿着戒尺,在講堂上侃侃而談。
什麼男子出行在外養家,女子在内操持家務;女子力氣不如男子大,反應也不如男子敏捷,因此就該專注于提升自己在男子眼中的吸引力,用儀态、美貌,取得男子的心,讓他們願意娶她,這樣才能在世上立足......
冷慕白:雖然聽起來有點道理,但好像還是有哪裡不對。
她被押了進去,按着坐到最後一排的某個座位上。
老師自然注意到了這麼大的動靜,擡眉望向這邊,點名冷慕白讓她為大家介紹一下自己。
冷慕白站起身,拱拱手,“在下冷慕白。”
老師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她的下一句,她皺着眉問:“沒了嗎?”
雖說是皺眉,可她皮膚蒼老褶皺,卻還塗抹了脂粉,此時粉塵厚厚地卡在她的皺紋裡,皺起臉來,粉就“咔咔”地往下掉。
冷慕白不适地移開眼,“沒了。”
“大膽!”老師“啪”地用戒尺打了一下講前面的桌子,“爾言行無狀,與人交談目光閃躲,真令我蒙羞!”
冷慕白疑惑極了。
她言行無狀,為什麼這個老太太要蒙羞?
這老太太卻好像能聽見她心聲,“我定要好好教教你,隻是你這等庸才恐怕不堪教養,帶你日後離了門派,或是出了閣,出去不要說我鐘芳靜是你老師!”
冷慕白:“好的。”
鐘芳靜聽她狀似乖巧實則反叛的話語,心一梗,她把手放在胸口前,捂着心口瞪着眼睛,“我要被你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