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麼?你們是個假冒販子的事情嗎?那我們早就知道了。”
冷慕白平鋪直叙的話,卻壓得公孫犁喘不過氣來。
他喃喃自語:“也是,太明顯了,隻有相信我們的人才會輕易上當。隻有相信......的人,才會上當。”
他嘴裡滾過了一個名字,卻不甚清晰。
至少冷慕白幾人都沒聽懂。
“到底發生了什麼?”到現在都被蒙在鼓裡,埼玉有點委屈。
“你去跟他解釋一下。”冷慕白對鐘離秋說。
鐘離秋還想再聽她與公孫犁的對質呢,滿心不情願,被冷慕白掃了一眼才過去。
“所以你也承認你們隻禍害那些無辜的、一心一意相信你們的人了是嗎?”冷慕白轉頭問公孫犁。
公孫犁苦笑着說:“我承認,我沒什麼不好承認的。我也想要努力挽救,最後竟然成了跟他們沆瀣一氣的人。”
“你的挽救方式如果是幫他們圓謊,最後用‘三檔’這種話術搪塞顧客,然後給予補償的話,恕我無法溝通。”
冷慕白認真地看着他,一闆一眼地告訴他自己的看法。
她也很奇怪自己平素不愛說話,為何對着公孫犁能有耐心說這麼多。
可能是他的眼神實在清朗吧,總是蒙着一層雲,有時候會濕淋淋地下着雨,可是清湛湛的,偶爾竟透着些少年人似的蓬勃,怎麼看,也不像個無情人,倒像個多情人。
雖然冷慕白不懂,為什麼他總是在看着自己的時候,眼裡的雲突然就霧化成了雨。
緊接着就要傾盆而下。
對,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公孫犁眉心緊緊鎖着,眼角卻舒展開,又在用陰天一樣的眼看她了。
天青青兮欲雨。
他說:“我之前有說過吧?你很像我一位故人。”
“她叫風滿袖。是頂好的劍客。”
他看了一眼窗外,又轉過臉看冷慕白,笑意濕潤,“跟你一樣,是天下第一。”
藏劍山莊這一任的莊主,叫風新月,而上一任的莊主,叫風滿袖。
風滿袖從幼年起,立志要成為天下第一的劍客,日日勤學苦練,要麼泡在藏劍山莊的劍閣裡,要麼在演武場上比試。
後來她果然少年得志,年紀輕輕成了天下第一。
“我和她是怎麼認識的呢?是因為她斬殺了我的父親。哎,是好事,别用這種眼神看着我。”
公孫犁的父親一生追求武道,習武成癡,卻執念過重,走火入魔。
這時,一旁的埼玉望着突然停下話頭的鐘離秋,問道:“怎麼不接着說了?”
鐘離秋眼睫顫了顫,繼續跟他叙述昨天的事情,隻是明顯三心二意了許多。
眼睛卻不時朝公孫犁這邊瞥,耳朵不經意間豎起,聽着他們的談話。
埼玉發現了,卻不明白為什麼,隻得按下心頭疑惑,繼續聽她說話。
這邊的兩人沒有被他們打斷,公孫犁繼續說:“走火入魔之後,他屠戮百姓,卻唯獨把我和我娘帶在身邊。我們娘兒倆每天被這個變得完全陌生的人帶着,膽戰心驚度日。”
後來武林正道聽聞此事,連夜召開大會商議如何出去這個禍害。
公孫犁意有所指地說:“當時的武林,還是很好的。”
冷慕白悄悄将這句話記在心裡。
風滿袖作為藏劍山莊莊主的女兒,當時的天驕,自告奮勇要斬殺魔頭。
“她成功了,還把我和我母親保護得滴水不漏,把我們帶離了那個人身邊。”
“她真的是一個武藝卓絕、心懷天下的劍客,是不是?”公孫犁眼中滂沱下着雨,卻明亮如星,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他也還是個初初與俠女相遇的半大少年。
未來還有着無限可能。
而不是像現在,一人踽踽獨行在世間,寂寂潦倒過一生。
冷慕白站着,微微垂眸看着這個人到中年姿儀卻半點不減的男子,時間的流逝讓他氣質沉澱閱曆增長的同時,也帶走了他的一些東西。
到底是什麼東西,冷慕白還不得而知。
他目光灼灼,“她跟你有點相像,站姿永遠挺拔,沉穩寡言,一身正氣,永遠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麼,給自己定下的原則從不觸碰。”
“隻是,”他怅然地望了冷慕白一眼,“她沒有你随心,她一輩子都在為别人而活,而天下而活。”
“自從老莊主死後,她成了新莊主,廣開劍閣,讓天下人都得以進去學習劍法,這些賣劍的鋪子也是她開的,說是要鑄造百姓都買得起的好劍,讓人人都有劍練,人人都有劍握......我想極力實現她的理想......”
“你喜歡她。”
鐘離秋不知何時已與埼玉說完了話,走了過來。
公孫犁一愣,随後露出點笑,“你說得沒錯,我的确喜歡她。”
鐘離秋嫌棄地杵了冷慕白一下,“你個瞎子,他情意綿綿的眼神我離這麼遠都看得出來,你卻跟個木頭似的。”
冷慕白聽着他們的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