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她可不能說她是從十四年後知道的。
魏尋也思索了片刻,才回答她:“或許隻是為了顯得正常吧,畢竟大部分人都是用右手的。”
“我有時候覺得人真的很奇怪,”路熹茗盯着他纏着紗布的手說道,“大部分人根本不會在意自己走路先邁哪隻腳,又喜歡邁哪隻腳,為什麼對用哪隻手卻這麼在意呢?”
“你又不是左撇子,怎麼也想那麼多?”魏尋搬了把凳子坐在了她的身邊。
路熹茗透過診療室的門,望着隻能顯示出一半的橡樹,喃喃道:“興許是因為,每個人都有他‘不正常’的那一面吧......”
他們兩都沒說話了,魏尋見她注意力放在了樹上,便也看向了那棵樹。
過了許久,等他們蟬鳴聽完了兩輪,又欣賞完一輪斑鸠間的搶食後,魏尋終于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說:“午休結束了,該幹活了。”
路熹茗也站起來,問:“我能做些什麼?”
魏尋道:“今天該去采藥了,你也要一起去嗎?”
路熹茗點點頭,又問:“你們這醫館空着,萬一要有人來求診,怎麼辦?”
“一般來說,不怎麼會有人親自上門,”魏尋走出診療室,穿過小院去取采藥的工具,“除非有瘟疫時,那也是因為瘟疫時全城的醫館都會擠滿了人,沒有例外。”
“你經曆過嗎?”路熹茗跟在他後面問。
“尚且沒有。”
“那你怎麼知道?”
“秦叔說的。”
路熹茗很想問秦叔到底和他是什麼關系,但又覺得自己和他目前還沒熟到可以談家事的地步,也就作罷。
“你們這裡真的很奇怪,”路熹茗環顧了四周評價道,“是不是真的沒有生意?”
“你放心,不會揭不開鍋的,”魏尋意味深長地朝她笑了笑,遞給她一個竹編的籃子,“把你喂飽還是沒問題的。”
路熹茗不服氣,斜眼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我除了吃别的什麼都不會了。”
他笑出了聲,拎着工具的手都在抖,笑了好一會兒才說:“好,一會兒你證明給我看吧,證明你還是有些本事的。”
可當他們一同來到一公裡外的山腳下的草藥田時,路熹茗才發現自己确實什麼都不會。
她視線掃過那些長得稀奇古怪的草藥,心道:“這些植物為什麼和我原本在的世界完全不一樣?”
“這是什麼?”魏尋指着一個開着星星形狀的藍色花、葉子上全是紅色邊鋸齒的植物問她。
“桔梗。”路熹茗硬着頭皮答道。
“桔梗花是紫色的,葉子也不長這樣。”
路熹茗偏過頭去,嘴硬道:“我們那裡沒有這些植物,我不知道太正常了。你不能強人所難呀。”
魏尋卻蹲下來,邊拿出工具邊說:“沒事,我一個個教你認。這是夜星草,在環亞各地都有生長,生命力十分頑強。”
路熹茗也好奇地蹲下來,看着這朵藍色花問:“它是用來治療什麼的?”
“它治療不了什麼,”魏尋用鐮刀把夜星草的花連着莖一起割下,“但是它是許多藥物的基底,如果少了它,本來該起作用的植物成分,都無法起作用了。”
“居然有這樣的東西!”路熹茗立刻産生了興趣,把那朵花捧起來在手心摩梭了半天。
魏尋見路熹茗捧着花許久都不放手,柔聲問:“你好像也很喜歡它?”
“太神奇了,哇塞,”路熹茗興奮得臉蛋通紅,眼睛也閃閃發光,“這簡直就像是空氣一樣!不到你真正失去它的那一刻,你根本無法感受到它的存在,但它又那麼重要,沒它活不下去。”
她沒注意到魏尋那句話裡的“也”字,也沒注意到他在聽到她的回答後同樣閃爍光芒的眼睛,還是全神貫注地在摸着那朵小藍花。
“還有别的嗎?”路熹茗終于把小花放回籃子,擡頭問道。
“還有很多,請向右邊看去,”魏尋又臭屁起來,“這是可以止血的魚鳍草,剛剛我給你抹的藥裡面就用到了它。”
整個下午,魏尋都在興高采烈地向路熹茗介紹着草藥田裡的各式花草,而路熹茗也都認認真真地将他說的每一個字記下。
他們說了一下午,甚至都沒人覺得口渴。
而路熹茗則是被這些奇花異草、複雜美妙的大自然,和這夏日午後愉快的對話深深吸引着,早就忘了關于改變未來的事情。
她甚至覺得,那所謂的未來,過去,和當下,都隻是她的一場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