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了可能也不會放你走,但你不回答,那絕對是不會放你走的。”
路熹茗不知道他究竟為何這麼在意這個問題,隻好暗自揣摩了一下自己在幻境裡的全部經曆,自覺沒什麼不能說的,便歎了口氣開始叙述。
“是我堂姐林亦真教我怎麼出來的。”
魏覺隐眉頭一皺,厲聲道:“那人不會是林亦真。你在說謊。”
路熹茗心說,不是林亦真,難道應該說是她自己和魏覺隐嗎?這也太荒謬了,況且他又是怎麼會知道那不是林亦真的?
她隻好裝作誠懇地說道:“我說的是真的,我穿過了許多幻境,在裡面遇到許多人,卻隻認識堂姐。但她身邊還站着一個和你長得很像的男子,是他們教我如何走出來的。”
魏覺隐大驚失色,直接起身跨坐在路熹茗身上,揪起她的領子,顫聲問:“你......你跟他們說話了?”
在他的眼裡,比震驚更多的是憤怒,而比憤怒更多的是絕望。
路熹茗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吓到說不出話來,隻能下意識地點了下頭。
魏覺隐放開她的衣領,用力地捶了一下床,路熹茗感到她身下的床闆劇烈地抖了幾下,正如她的心一樣。
他仿若溺水之人,喘不上氣來,大口大口呼吸着,但自然界的氧氣并不能緩解他的窒息。
他帶着哭腔指責道:“你把一切都毀了,你為什麼要讓他們發現你?為什麼......要跟他們說話?”
路熹茗不明白他說的“把一切都毀了”是什麼意思,雖然她并不覺得這整件事錯在自己,但魏覺隐的反應還是讓她産生了一絲同情和自責。
為何在她發現六爺的秘密時,他都沒有如此生氣,而自己隻是和那兩個幻境中的人說了一句話,他就要這樣絕望到癡狂呢?
她想不明白,但還是低聲道歉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們救了我,我隻是想對他們說聲謝謝......”
魏覺隐低着頭笑了一聲。路熹茗看不見他長發後的表情,卻直覺自己這回大概真的活不久了。
接着他抽出床頭櫃邊的劍,抵在路熹茗的脖子上。路熹茗擡眼看着他泛紅的眼眶,又說了聲:“對不起。”
“你不怕死嗎?”他冷冷地問,手上的劍又靠近她幾分。
“怕,”路熹茗回答道,“但如果我真的無意之間犯下了什麼傷天害理的錯,至少讓我在死前能說聲抱歉。”
抵在她脖子上的劍忽然消失了,劍就這麼被他扔在地上,發出金屬重重撞擊地面的聲音。
“那這樣呢,你怕不怕?”他忽然整個人壓了過來,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既然我找不到她,既然她的存在也被你毀了,那拿你代替也不是不行,你就一直呆在這裡,陪我一輩子吧。”
接着,他便開始解起路熹茗的紐扣來。雖然表面上态度強硬,但他顫抖的手和怎麼都解不開的扣子還是出賣了他慌亂的内心。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對方是要做什麼,想都沒想就喊道:“我結過婚了!”
剛說完,路熹茗便覺得自己拒絕的理由好奇怪,但又說不上哪裡奇怪。難道沒結過婚就可以了嗎?
難不成她真的像那張紙條上寫的那樣,是個随便的人?
魏覺隐擡起頭來,冷笑道:“我知道,我就喜歡結過婚的。”
說罷,他便又專注在那顆怎麼都解不開的扣子上。
路熹茗無語極了,她手腳無力,自是沒辦法反抗些什麼,隻能用語言進行攻擊。
她諷刺道:“你怎麼比我還叛逆,口味這麼獨特,你就不怕别人夫君來砍你?”
等到他終于解開那枚扣子後,他才有心思回答她:“不怕,你呢?你還是不怕嗎?”
“我怕啊。可你顯然比我更害怕,一顆扣子解那麼久。好了,别為難自己了,早點休息吧。”
“你到底是誰?”魏覺隐開始解第二枚扣子,這次他的動作順暢了許多,“都這樣了你還不肯說嗎?為什麼偏偏你和她有着一樣的氣息?”
路熹茗暗罵對方偏執狂,緊緊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問道:“你期待我說我是誰?”
魏覺隐的手停了下來,就這樣懸在離她衣服幾厘米的距離處。他整個人仿佛被層層強韌的蠶絲困在了繭裡,連手指都動不了分毫。
路熹茗甚至覺得自己但凡碰他一下,他就要碎成齑粉,消散在空中。
一粒豆大的水滴落在了路熹茗的臉上。她本以為是對方頭發上的水漬,擡眼看去,卻發現魏覺隐居然沉默着落淚了。
那黃豆大小的眼淚,就這麼“啪嗒啪嗒”一粒接着一粒排着隊把對方心底裡的苦澀傳遞給自己。
不一會兒,他們二人臉上便皆挂滿了淚珠。
“不管那個人是誰,他一定很愛她吧。”路熹茗看着對方紅腫濕潤的眼睛,心想。
“铛,铛,铛”,淩晨三點的鐘聲忽然響起,打破了鐘樓底層這間卧室裡的沉寂。
五秒鐘後,客廳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可這麼晚了,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