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本小姐,”
即将窒息的鈴木飛鳥伸出手,在快要觸碰到怨靈時,重重彈指到她的額頭。
隻聽少年抱怨道,“講故事的時候可不能投入太多感情哦,不然聽故事的人會感到苦惱的。”
怨靈瞬間從記憶中清醒。四溢的霧停止蔓延,這片空間又回到了原先的平靜,好似剛剛的一切都是錯覺。
“抱歉,我太激動了。”她随意低下頭,掩住眸中從未平息的怒火。
【經過一番周折,她終于在開學前,通過不斷的打聽找到了去往山村的路。
她走在偏僻的小路上,不斷在心中排演與家人見面的場景。
他們還認得自己嗎?五年過去,她都已經長大,和小時候不一樣了。
當年她遲遲沒有歸家,他們會放下忙碌的活去找自己嗎?
……
一時之間,她竟有些躊躇。
她想轉身離開,可一踏入這片熟悉的土地,便再也不想其它。
或許,在這片土地成長的、小小的她,仍在思念着屬于自己的歸屬,
所以,靈魂開始呐喊,期待比對未來的恐懼率先來臨。
她大步的跑了起來,
腳下是被村民踩踏才開出一條路的草地,鼻間湧入各種果子與小麥混着飯菜香的氣味,而她日夜在夢中所見的家,正離自己越來越近。
再跑快一點!
再靠近一點!
讓她再清楚的感受到,這不是做夢,這是真實的。
她的家,就在眼前。】
“被長長雜草包圍的房子外面,擺了好幾捆枯枝,那是放進竈膛裡的燃料。我和姐姐每到寒冷的晚上,就會搬個小凳子坐下,雙手探出來取暖。而媽媽就站着在竈台上做食物,于是在我的記憶中,溫暖的火光總伴随着陣陣飯香。”
怨靈說着閉上眼,吸了吸鼻子,像是聞到了小時候的那股味道。
“可是,”她眼睛睜開一條縫,露出兇光,“在下一秒,面前的家就不見了,而我,也從小山村回到了縣城。”
【她看着眼前的場景,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
就在她即将以為這是夢境時,耳邊傳來一群人嘈雜的交談聲,
可……她身邊一個人也沒有。
于是她冷靜下來,仔細聽着耳朵裡的談話。
「喂喂,按照我寫的劇情,被害人可沒有回家啊。」
「知道啦,我不是正在改嗎?不過也真是奇怪,明明我編寫的程序沒有錯,森本紀子是不會在入學前見到父母的。」
「你不會是想和我說,森本紀子和小說裡覺醒的NPC一樣有了自我意識吧?」
「……是想這麼說啦,但、唉,可能真的是我編寫的時候不小心失誤了。」
在這群人的聊天中,她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起初她并不在意,隻以為是自己太想回家而産生的幻覺。
直到,
她一次一次走到那個偏僻的小山村,
又一次又一次的被送回縣城。
她才真正意識到,
有看不見的人正在操控她的人生,并急迫的想要控制她的行為。】
“我清楚的聽到,他們在我的耳邊議論,‘這個被害者怎麼總在偏離劇情?’,真好笑,明明我還活得好好的,他們卻天天叫我被害者。”
怨靈看着已經呆住的鈴木飛鳥,突然往後退了好幾步,與他拉開距離。
終于有了空間的鈴木飛鳥開始大口呼吸。那雙如同琥珀的眸子,近乎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淚。
太悲傷,也太痛苦了。
所做的一切、連同靈魂都被否定。
怎麼會有這種事?
怎麼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淚珠從臉頰流到下巴,彙聚成了一滴,落在這片深不見底的黑色空間,沒發出丁點聲響。
鈴木飛鳥感受着水滴落下,無聲默念。
森本小姐,原來你經曆着如此可怕的事啊。
【通過那群人的議論,她拼湊出了自已未來的結局。
在入學的那一天,被找來的爸爸媽媽打得鼻青臉腫。學校中傳出她自私抛棄貧窮的家、在孤兒院中偷别人東西、勒索欺辱往日同學之類亦真亦假的消息。
在一次她與别人的争執中,她會頭撞到桌角失去生命。
為了隐瞞學生鬥毆死人,也為了保護與她争執的、校長的女兒,班上的老師将早已死去的她從樓頂推下。
她想過去改變結局,去到不同的學校,想方設法的回到家裡,
可不論做什麼,都沒有用。
她隻能眼睜睜看着面前的場景變回縣城,按照被定好的未來走下去。 】
“我讨厭這不公的命運,不想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怨靈擡起手,朝着空氣輕輕握住。
“于是我不停的反抗,不敢停下一秒。”她輕握的手抓緊,“有一次,就快成功了。我見到了爸爸媽媽,我朝着他們跑過去,想要緊緊的抱住他們來獲取一點安全感、”
“……可還是失敗了,到頭來,我連他們的衣角都沒碰到。”
【最後她還是去了那所私立學校,
那群人對于她的‘叛逆’感到不耐煩,直接操控了她的身體。
在開學時,如木偶般的她總算見到了爸爸媽媽,
——伴随而來的,是遲到了五年的巴掌與打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