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歡在外頭又等許久,也不曾聽見有人出來的動靜,更是疑惑,這兩人換件衣裳怎麼要耗如此久。
正打算進去看看,才動了一步,就見一道湖藍色身影慌忙沖出來。
嗯?耳尖怎麼有點紅?
見到前方有人,祝卿安猛的刹住腳步,“貪歡姐姐……”
貪歡錯開身位,驚奇問她,“作何這麼急?”
“或許是餓了。”越爾這才悠哉悠哉跟上來,替她解釋一句。
沒成想,祝卿安肚子非常應景地咕咕了兩聲。
“……”三人沉默。
“看來的确是餓了。”越爾忍住笑。
祝卿安吸吸肚子,耳尖更紅了,隻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越爾在她身旁歎道,“宗門裡少見有你這般羞澀的。”
的确如此,上清宗民風開放,女子之間坦誠相見是多有之事,若是關系足夠好,一同沐浴,同榻而眠的也不少。
隻是沒想到徒兒這般介意。
她其實沒有扒拉人衣裳的癖好,但朝眠峰上又沒養過孩子,庫存衣裳小徒兒肯定穿不了,就算是自己的少時舊衣,也都是合着她的身量。
徒兒瞧上去應是營養不良,個子比尋常孩子矮些,貪歡取來的很大可能不合身,所以她才找了另一件送去。
這身湖藍衣裳穿在徒兒身上倒挺合适,她那頭銀發過于張揚,血眸也鋒芒太盛,瞧久了紮人,這會有衣裳蓋住,多添了些陰柔,卻不脆弱,隐隐透出股韌勁。
總算是有了點精緻的孩子氣。
可這樣也不是辦法,看來明兒還得給徒兒量身,定做些新衣裳。
她思忖着,面上就少了些表情。
祝卿安彼時還有羞意,忍不住頻頻擡眼瞧她。
結果就注意到她唇抿得平直,眼也微垂,唇色又淡,周身有一股冷肅之意,眉心金紋似乎也隐隐透出點不耐,連眼尾那顆極柔的小小紅痣都泛起冷意……
祝卿安驚了驚,想到方才自己掙紮時不慎給師尊那一腳,開始忐忑起來。
師尊不會生氣了吧……
她攥了攥袖口,自己第一次讓除了娘親之外的人給她更衣,覺着羞恥,但也明白師尊隻是順手,故而思來想去還是扯了扯越爾的袖子,小聲解釋道:
“師尊,我……我實在是不習慣。”
越爾斜掃她一眼,手心按在她腦袋上,施了個小法術将其蒸幹,往下捋了捋,“曉得了,快跟上吧。”
“不然可就迷路了。”她盈起點笑,紅痣輕漾,那點冷肅終于是淡了。
見她恢複了之前的模樣,祝卿安才放松下來。
看來師尊應當沒生氣。
貪歡在前頭帶路,不曉得她們之間的暗潮湧動,三人隻道是心思各異地走在一起。
初入院落時祝卿安擔驚受怕,且正好繞了另一道廊橋走,所以沒經過這兒内院,現下走來方第一次瞧見院中如此景緻,又愣了神。
隻見這方小院空曠,唯有正中栽着一棵桃樹,蒼勁勃發,樹幹峥嵘向上,瞧着有幾人合抱粗細。
桃花染遍枝頭,從院落頂上越出,将那白牆也映出影影綽綽的粉,樹枝上挂着些木牌,被風吹起微動,撞于一處發出脆響。
樹下是一方小石桌,上面還落了些未清掃完的桃花瓣。
祝卿安駐足,心下驚歎,忽有片桃花瓣打着旋斜滑過她的眼前,沒等她接住,便又是身後那道慵懶的女聲。
“據說這桃花曾是上清宗祖師娘娘的武器,每擲出一朵便是一個人頭落地。”
祝卿安一個哆嗦,從如夢似幻的美景中回過神來,猛然撤步,離那朵花瓣遠遠的。
她可不想自己血濺當場。
“倒也不必如此謹慎。”越爾被她逗樂,輕笑着接過那花瓣遞于祝卿安面前,“種這樹的人早已飛升,這桃樹如今也隻是普通桃樹,”
話至此,她神色卻染上點落寞,“不會再有人懂得如何用它了。”
花瓣靜靜躺在越爾的手心裡,沒等祝卿安去接,有風輕吹,又飄走了。
祝卿安敏銳地感到她情緒不對,小聲喊她一句。
“師尊?”
“不提這些了,徒兒不是餓着?快些用膳吧。”越爾朝她笑笑,轉了話頭。
出世間沒有專門的屋用來吃飯,隻是在小院裡展了一方石桌,平時用膳都在此地。
三人落座。
祝卿安本欲再說幾句,貪歡卻已開始上菜,她隻好将問題都咽回去。
因着太晚,吃多了不易消化,貪歡做的五六道菜式量都不是很多,隻是尋思着讓小主嘗嘗,看看喜歡什麼。
酥炸鲫魚、素筍尖、雪凍杏仁豆腐、百花釀魚肚。
最近天熱兒,于是呈的蓮子粥,早早做出來取冰上放涼,此時正好消暑。
隻是她沒想到祝卿安才從冰天雪地裡過來,大抵是怕極了這些寒涼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