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安心神免不了都集中在她身上,視線不由自主落于她眼尾。
那兒有一顆極小的紅痣。
不太重,也不太輕,濃得恰到好處,正正巧滴在眼尾下方,有如美人在她眼角啄了一吻,還殘存了點胭脂紅未拭淨,隻随她眼微彎一帶——
鮮活生動的顔色便柔柔滿溢出來了。
女人半天不得她回應,歎了口氣,揮手也不知用的什麼仙法,把人提溜了起來,“且帶你先離開這個地方吧。”
祝卿安竟這樣被一個未曾見過的執傘女人帶走了。
她們倒也沒去多遠,隻翻過了幾個山頭,最後落在一處小山尖上,此山青竹廣布,蔥翠竹林間有一座小竹屋,被栅欄圍起,像處隐居之地。
落了地,祝卿安還在迷茫,她怎麼如此輕易就跟着這個陌生女人走了。
但看着身旁人如畫的眉眼,她又抿了抿唇。
她本也無處可去,好過在那兒等死。
女人正收傘,手一翻那把紅傘便消失在掌心中,好不神奇。
“您……是仙子嗎?”這等神通,祝卿安隻能想到娘親所說過那些志怪故事裡出現的仙人。
“原來不是啞巴?”紅衣女人聞言轉過頭來,好玩似的捏了捏她的面頰,鳳眼半彎,笑得柔和,吐出的話卻是沒多客氣。
“不,不是嘶……”祝卿安含糊開腔,才說幾個字就被她碰到臉上擦傷處,冷不丁痛呼出聲。
“傷得這麼重啊,真是可憐。”女人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卻是沒再說什麼打趣她的話,指尖在她臉上輕輕掃過,泛起點細微的暖意。
她們如今挨得近,祝卿安又忍不住瞧女人眼角那顆小痣,仿佛能見有淡香自紅痣揚出來,悄然拂過臉龐……不,她好像的确是聞到了點若有似無的檀香。
祝卿安小心翼翼嗅了嗅。
那點子檀香輕輕淺淺,稍稍壓下來,落在鼻尖,起初還不太引人矚目,等真正發覺時,香氣已然是裹住自己滿身,将她收緊,逃不脫,也掙不掉。
祝卿安鮮少聞香,也隻有在娘親身上有嗅到過一點溫馨的香氣,可那不是什麼香囊浸出來的味道,單純隻是娘親特有的氣息。
與現下纏緊她的檀香大不相同。
她有些慌亂,隻曉得屏住呼吸。
“憋氣作甚?”女人屈指敲在她腦門上,好笑道。
不痛,癢癢的,祝卿安被她敲回神,才敢小小呼吸,再擡手去碰了碰眼角。
那點子一碰便疼的破皮擦傷已經消失了。
“謝謝……”雖是小傷,但她還是忍着身上痛意開口道謝。
“嗯?”女人沒收手,而是往她身上滑去,慢道,“謝早了。”
她指尖光芒亮起,而後祝卿安便能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的疼皆是慢慢消失了,也就幾息,傷勢好全,女人停了手,目光對上她,慵懶笑笑,
“現在還要再謝一聲。”
祝卿安又呆住了,往日在城裡多見旁人都是謙虛拒絕答謝,一時沒料想到女人會這樣說。
但她還是仰首順從道,“謝謝您。”
“這麼乖呀?”女人滿意笑了笑,似乎是想擡手揉揉她腦袋,但是見着她發絲沾那點泥水,又把手放下了,回身往竹屋裡走,“先随本座來吧。”
祝卿安連忙跟上。
她如今身上無傷,衣裳雖還被濕着,但習慣後也不至于太難受,這才有了閑心去觀察身旁這個陌生女人。
仰首看過去,依稀可見這人淺紅绫紗下軟柔的身段,腰間挂了隻巴掌大小的玄色雷紋葫蘆,另隻手因着牽她,袖口柔順滑落下來,露出那戴着墨色玉镯的半節皓腕。
玄紅相配,單看一身行頭,不像是什麼仙人,倒像是一城之主。
祝卿安沒見過仙人,隻從娘親口中聽過什麼仙風道骨,清風朗月一派,可惜也沒瞧見過真的,但她見過真的城主,那位女子也是戴這樣一隻墨玉镯子,隻是顔色要淺上一些。
她胡亂想着,目光已往上移到女人的眉心。
那抹金紋淩厲一豎,似劍痕刻在其上,有铿锵銳意,好似還含了些别的什麼氣息,但祝卿安瞧得眼睛疼,沒敢再細看。
“好看嗎?”女人突然開口。
祝卿安一驚,心頭生出被人抓住偷窺的羞恥感來,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說話了,“我,仙子……”
女人哼笑,斜睨她一眼,“這麼緊張作甚,本座又不是什麼殺人如麻的修士,想看便看吧。”
可惜經此一遭祝卿安再沒那個膽子,垂着頭随她進了竹屋。
想了想,她輕輕拉了拉女人的衣角,見人回頭才略帶讨好道,“謝謝。”
女人莫名受了她一聲謝,笑了,看着心情不錯,“你這小孩,話倒是挺會說,叫什麼名字?”
“……祝卿安。”
女人聽了微點頭,恍然柔笑道,“祝卿……安,倒是個好名字。”
祝卿安見她問了,也沒想過什麼仙人名諱不能為外人所道,毫無顧忌反問她,“仙子又叫什麼?”
女人沉默了會,瞧她一眼輕悠道,“越爾。”說着牽過她手心寫過一遍。
“記住了?”
祝卿安蜷了蜷指尖,點頭。
越爾,祝卿安默念了一遍。
……越爾,她又默念了一遍。
奇怪,明明沒聽過這個名字,但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