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禾回國後跟随團隊入住酒店,大概是因為在國外待久了,剛回來就出現了水土不服的情況,除了頭暈眼花以外便是有些反胃,對酒店提供的飯菜也沒什麼胃口,覺得油膩,看一眼都有些想吐。
保镖盡量不離身,桑禾隻好訂外面私廚的飯菜喊跑腿。
口感清淡的飯菜桑禾能吃些,但是吃得并不多。
桑禾吃了幾口飯就象征性喝了兩口湯,一直等到飯菜放涼了都沒有再動筷。
實在是難受得不行,桑禾難受地卧床休息。
保镖提議,“不然買機票立刻啟程回去?”
桑禾搖了搖頭,“我沒事,可能隻是短時間不習慣,待兩天再看看。”
桑禾一直撐着,半睡半醒地在床上躺了一天,期間何薇薇來電詢問了下狀況,問要不要派私人飛機去接。
這次回國是處理案子的,不是來玩的,哪能說回就回。
桑禾拒絕了何薇薇,并且交代不要告訴家裡人,怕他們擔心。
白日團隊裡其他人來探望過,除了桑禾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以外,另外一名女合夥人也出現了身體不适的情況,目前在房間休息。
她狀态不佳,病恹恹地坐在窗邊看案件,期間放在床頭櫃上的兩部手機不間斷地響過兩三次。
桑禾看得入迷,并沒有注意到舊手機上彈跳出來的消息,來回不知道看了多少遍案子的相關材料,視覺疲勞停下休息會兒,她才注意到手機上有許多未讀消息。
而給她發信息的,隻有一個人。
時隔多年那部宋簡給她買的備用機已經許久沒打開過了,系統更新換代,現在也變得卡頓了起來。
江叙沒有桑禾國内的新号碼,舊号碼保留的多年前的消息,桑禾也一直都沒有回。
自從她出國以後,社交賬号是半淪陷的狀态,許多同學和老師都發消息詢問她的情況。
桑禾難得有空餘時間,一一回複安好之類的消息。
今天是周末,消息很快被新消息刷新。
等桑禾回複完消息後已經很晚了,她沒胃口吃東西,打算洗漱後直接休息,睡一覺起來明天應該會好一些。
江叙行動快,不僅發消息,電話也打了進來。
舊手機系統很久沒更新了,版本也老了,桑禾點了拒聽,但是沒反應。
她猛地戳了好幾次,見屏幕都沒有反應,以為屏幕觸感失靈了,食指便在屏幕上亂戳,點到綠色的接聽鍵時,手機又恢複正常了。
桑禾懵了一秒,淡定地翻身躺在床上接聽起電話。
對面那邊似乎也沒想到撥通了那麼多次的電話,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晚上突然得到了回響。
她走了之後,江叙有想過桑禾會決心放棄這裡的一切。根據媒體報道的信息,他出國偷偷見過她幾次,知道她安好比什麼都好。
他一個人去,一個人回,以為她永遠地留在那邊。
她突然啟程回國,突然這通永遠都無法打通的号碼被接通,無形之中仿佛在告訴他,他還有機會。
“睡了?”
電話撥通的那一刻,江叙聽到了床褥摩擦地嘶嘶的響聲,伴随着她一點兒哀愁的歎息聲。
他意識到自己打擾到她了。
桑禾此刻确實已經有點心疲力倦了,“這麼晚了你有事嗎?”
江叙有點期待,語調上揚,“我給你發的檢讨書,你看了嗎?”
桑禾嗯了聲,“看了。”
“那你還生氣嗎?”他比較在意這個。
如果桑禾因為他的唐突有意避開他的話,他可能這輩子都沒辦法跟桑禾有進一步接觸了。
她已經站在了高處,看他的眼神都像是憐憫,同他說一句話都變成了施舍。
“那天,我情緒有點激動,對不起。”
電話裡很安靜,桑禾沒有給出反應,江叙呼吸都放輕了許多,站在酒店樓下等她的下文。
不知道過了多久,桑禾那邊傳來滴嘟滴嘟的響聲,有點像是在撥通電話的界面輸入數字的聲音。
“我現在有點想吃酸口的東西,你還記得高中的時候學校附近開的那家酸辣粉嗎,叫什麼陳記招牌酸辣粉。”
“我給你一個小時的時間,如果你能在這個時間段裡買到的話并且送到我手裡,說不定我心情一好就原諒你了。”
說完,桑禾報了酒店名和房間号。
江叙牽唇笑着,“你說真的?”
路程來回不過四十分鐘,快一點的話半個小時足矣,她給的一小時時間完全夠。
桑禾也不說是真還是假,江叙隻聽到滴地一聲,“計時開始。”
電話挂斷了。
江叙站在酒店樓下幾秒鐘後才緩過來,有時候不得不承認,他會很喜歡她需要他的感覺。
晚上十點,那家酸辣粉準備收攤關門了,江叙是最後一位客人。
臨近年底,十幾度的氣溫會讓食物很快降溫,會影響隻有一層塑料盒打包的酸辣粉的口感。
江叙另外購買了幾個塑料盒在外面包裹着,盡可能不讓酸辣粉冷得那麼快。
他們相處了那麼久,他完全不知道她喜歡吃學校外面的粉店裡的東西。
他看了下酸辣粉的價格,因為是招牌,一碗酸辣粉的價格是十二塊錢。
似乎也是這樣寒冷的天氣,陰冷的風從脖子呼嘯而過,桑禾穿了件單調的黑色羽絨服背着個很舊的帆布包,她側着頭和旁邊的同學說話,她過肩的頭發随意用皮筋綁起來繞了一圈,變成一個很小的揪揪靠在腦後。
穿過那條藤蔓攀爬的長廊,沒了屋檐的遮擋,盡頭就是細雨與寒風的呼嘯。
她戴上羽絨服的帽子,整個人過得嚴嚴實實的,跟旁邊的女同學擠在同一把傘下,她會往旁邊側一點,讓更多位置給别人。
那件黑色羽絨服被暴風雨襲擊過,也被和煦的陽光溫暖過,高中三年,三個寒冬裡都少不了那件暗色羽絨服。
那個年紀,女生其實都喜歡漂亮,特别在意自己的形象。
桑禾省了又省,顧不上這些,光顧着生活了。
.
晚上十一點整,酒店房門響了。
保镖去開的門,桑禾在客廳裡等江叙。
酸辣粉送來的時候還是熱乎的,另外小料是單獨打包的,幾個盒子用塑料袋裝着,一打開滿滿的配料。
桑禾嚴重懷疑攤上的配料全被買了下來。
江叙坐在沙發上脫下外面的大衣,内襯裹了個牛皮紙袋。
桑禾疑惑,“你還買了什麼?”
江叙說:“櫻桃酒。”
而且是熱的櫻桃酒。
江叙将大衣折疊整齊放在沙發的一側,他裡面穿了件黑色的打底衫,有點緊身,比較修顯身材,大概是平日裡有鍛煉,隐隐約約能看見點肌肉的輪廓。
“不過建議櫻桃酒和酸辣粉分開吃,酸辣粉的油太多了。”
桑禾隻是瞥了眼江叙,對他的話并沒有聽進去太多。
她坐在地毯上方便就着茶幾用餐,酸辣粉攪拌開加上許多配料,很容易讓這方面的美食愛好者垂涎。
二十出頭的桑禾已經留了很長的頭發,長度似乎已經過了腰線,她頭發養得很有光澤感,低頭吃東西的時候頭發會變得有些礙事,時不時她就要擡起頭甩一下。
江叙往她身旁挪了下,一隻手抓住她不安分的頭發讓她專心吃。
桑禾回頭看了眼他,沒有指責,像是默許。
她吃了幾口,優雅地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巴周圍的油漬,“我吃不下了,還剩好多,你要吃嗎?”
江叙輕輕皺眉,“你小鳥胃?”
桑禾不同以前那般纖瘦,現在看起來身材很勻稱,整體看着很協調,并非幹巴巴的柴瘦。
桑禾歇了口氣,“不想吃。”
吃國外的飯菜久了,回到國内一時有點不習慣。
江叙擡手捏了下桑禾的臉,能捏出一小團的軟肉,“今天還吃其他的東西了嗎?”
桑禾應了聲嗯,“傍晚的時候喝了點粥,和一些早點。”
其實,在桑禾叫江叙去買酸辣粉的時候,她也不是特别想吃,隻是想叫他去買,拿他撒撒氣。
酸辣粉還剩下許多,江叙就這桑禾剛用過的筷子吃了幾口,酸辣口感,有點嗆。
他不怎麼吃辣。
桑禾倒了兩杯酒,小口抿了一下,端着杯子滿臉笑意湊到他跟前,“這個好好喝!”
櫻桃酒是調了度數了,酒精成分有點濃。
江叙同她坐在地毯上,見她身形有點搖晃,他很早就知道她酒量差,差不多三杯倒。
剛才隻是一口。
江叙提醒她,“喝一小杯就好了,喝醉了第二天起來你肯定會說我大半夜來灌你酒。”
桑禾又喝了一口,“你好小氣啊——”
江叙不動聲色地将另一杯酒挪走,他也喝了一口,比想象中的要稍微烈一點。
有點辣。
桑禾轉頭趴在沙發上,房間裡開着暖氣,她身上就穿了件長款的真絲睡衣,料子很滑膩,就像她的頭發一樣看起來很絲滑。
她背對着他,手裡舉着酒杯,“再喝一點點,一點點……”
她小口抿着,倒也還算乖巧。
江叙騰出一隻手将旁邊他換下的大衣拿過來披在桑禾身上,“下次從房間裡出來多添一件外衣保暖。”
桑禾說了個哦,嘴裡又繼續念叨着一點點。
她其實很喜歡喝櫻桃酒,在國外的時候她就格外追求這個,但酒精度數根據釀酒師的操作,她似乎很少喝有度數的酒。
江叙中途接了個電話,是關于學校那邊的事情,他明天一早需要趕回學校。
“好,我知道了。”
通話時間不過一分鐘,江叙坐回方才的位置,他拿了瓶桌面上的礦泉水喝,以為是沒開過的,裡面的水看起來沒動過,打開後喝了口才注意到,瓶口的位置有一層口紅印。
而桌面上,就有一支桑禾的口紅。
“一點點。”
趴在沙發上的桑禾猛坐起身,轉過身來時不知為何還剩一小口櫻桃酒的水杯裡變成滿滿的一杯紅色液體。
江叙一瞬不瞬看着桑禾臉上的紅暈和迷離的眼眸,低頭一看,那瓶櫻桃酒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她藏在角落,已經沒了半瓶的分量。
她偷偷喝了半瓶。
江叙不禁扶額,他已經能想象到明天桑禾清醒過來追着他打的畫面了。
江叙吐了口氣,幾乎是哄着想要拿走桑禾手裡的那杯酒,“好了,不要喝了,你已經醉了。”
桑禾頓時目光堅定,“不,我沒醉。”
說着,桑禾突然拉住江叙的手,欺身而上往他嘴裡灌,“一點點,一點點。”
江叙略顯驚恐,整個人被重重地壓在沙發邊緣處,他靠着沙發,震驚地看着跨坐到他身上的桑禾。
他心甘情願地被灌了兩杯酒,她本想再來第三杯,卻不小心碰碎了杯子。
保镖已經發生沖突走了出來,看到客廳裡的一片狼藉和蜷縮在角落的兩人,跟無事發生似的折了回去。
桑禾醉得不輕,被抱回房間時他莫名其妙的發脾氣,美甲在江叙身上刮了好幾個印記。
江叙也很無奈,桑禾清醒的時候很好哄,喝醉的時候又聽不懂話。
更深露重,桑禾折騰好幾個小時才困倦地蜷在被窩裡睡了。
夢裡,她戰勝了夢魇,高舉着獎杯大喊勝利。
後來,夢醒了,她的獎杯睡在她的床邊。
桑禾不由得瞪大雙眼,大腦宕機又恢複正常,她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好無損,扣子都沒開。
而睡在她床邊隻掖了一點被角的江叙,赤着的上身滿是抓痕,脖子往下幾乎沒塊完整的地方能看。
他一翻身趴在枕頭上,背後更是一道橫着一道。
桑禾下意識看向了自己指甲,裡面有還沒來及清洗的血痕。
啊啊啊啊!!!!
這時,桑禾腦海裡響起了一點片段,無非就是灌酒,然後她做了個夢,夢見她變成了個大力士去參加比賽,最後拿了個第一名。
夢裡的大力士比賽,她可能打了,不然也不會戰勝五百斤的大胖子拿了個第一名。
現在想想,受害者是挺慘的。
桑禾往江叙身邊挪了挪,往他身上的傷口瞟了幾眼,大多數都是皮肉傷,沒有被刮得太嚴重。
正當桑禾再仔細瞧兩眼的時候,床邊的手機突然響了,那是江叙的手機。
桑禾愣了下,迅速躺下裝睡。
江叙依舊不改當年的起床氣,哼兩句才接聽電話。
電話裡頭那人很急躁,“你人呢,會議馬上要開始了。”
畫風一轉,江叙風平浪靜,“補覺,麻煩你幫我請個假。”
電話切了。
江叙蹭了兩下枕頭,又繼續睡了過去。
桑禾頓了頓,深吸了口氣,還沒想好怎麼跟江叙交代。
她睜開眼睛,一鼓作氣轉過身,差點脫出口的“你為什麼要爬我的床”,在撞上江叙那雙漆黑的眸子時,頓時啞然。
完了完了。
“昨晚……”江叙拖着音。
桑禾及時截斷,“我懂,我懂。”
江叙唇邊牽起淡淡的笑意,“如果你要對我負責的話,我也不是不可以勉強答應你。”
桑禾愣了下,想也沒想就說:“我可以給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