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結束後,學校裡學生們開始收拾東西離開校園。
離開前,桑禾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誇獎了番成績,又督促好好學習,随後,李老師出于擔憂簡單地提了嘴桑禾家裡的事情。
桑禾面不改色,“沒事的老師,我會努力朝着我的目标前進的。”
女孩漂亮出衆的臉蛋上洋溢着自信的笑意,周遭氣質異樣的堅不可摧。
離開辦公室時,桑禾手裡多了一盒筆和兩個本子。
這是班主任自己出錢給她準備的獎品。
桑禾家裡情況班主任其實了解半分,知道桑禾從小與奶奶相依為命長大,父母在外工作對家裡缺乏關懷與互動。
桑禾正是在要面子的年紀,這次以第一名的成績為借口贈送文具顯得沒那麼直白。
禮收得名副其實。
就在班主任撰寫期末總結之時,放在辦公桌底下隔層充電的手機屏幕忽然亮起,一通外地電話打了進來。
備注是:桑禾爸爸。
回教室後桑禾就和姜栀閑聊了兩句,教室幾乎已經搬空了,兩人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
姜栀掃了眼桑禾已經擠爆滿的書包,好學生的資料就是多。
“桑禾,等會兒我家司機來接我,你搬那麼多書不好擠公交,不如等會兒坐我家回去,順路嘛。”
桑禾也是考慮到了實際情況,“好,麻煩你了。”
姜栀将凳子反扣在桌子上,書包和箱子撂在椅子上,潇灑地癟嘴吹了下額前稀疏的劉海,“客氣啥。“
桑禾笑了笑,沒有再和姜栀客氣。
桑禾沒想到這天,會是分開的交界點。
“阿禾,爸爸這邊的工作離不開,你還小,爸爸想了下還是決定幫你轉到這邊念書,學籍比較難調動,等到高考的時候你再回來參加高考。”
“我已經和你們李老師商量過了,最近這幾日我們盡快将手續處理完,我給你買了機票,後天你就自己坐車過來。
剛宣布放假的雀躍填滿了心裡的所有的不痛快。
班群裡的消息跟炸開鍋了似的一直顯示九九加。
桑禾回到家後放置好所有課本拿起手機準備幕後觀看,在看到桑喬錦發來的那串消息時,她點了進去。
她開始後悔看到這些消息了。
桑禾沒打算回桑喬錦這條信息,這要假裝沒看到那就是沒看到,沒有得到她回答的事情就不會是真的。
她是這樣勸自己自欺欺人的。
桑喬錦的來電就像是一盆冷水,在冰天雪地裡狠狠地将她全身潑濕透,令她軀體與靈魂都感到顫抖和排斥。
桑禾哆嗦着手摁下了接聽鍵,她将嘴唇咬得泛白,忍住不率先發出聲音,冷漠得連開場白的那句“喂”,又或者是“你好”,都這麼被直觀地忽略掉了。
桑喬錦用着那如鐵鏽般有些年舊蒼老的嗓音道:“阿禾,爸爸知道這件事情對你來說很突然,爸爸今年假期已經請完了,過兩天就是周末剛好有空,你配合下爸爸的時間,好嗎?”
桑禾坐在書桌前,素來筆直的脊背彎曲着,她大腿貼着胸口,雙腳踩在椅子上,她擡頭看着書桌頂層的置物架的合照。
那是她和奶奶唯一的合照,用手機原相機拍的,已經有些年頭了,照片有些發綠了,人也徹底不見了。
“你把事情都安排了,我還有理由拒絕嗎?”
電話裡頭沉默了幾秒,就在桑禾以為又說工作忙沒時間的時候,桑喬錦歎了口氣,說了句很多父母都會說的安慰話。
“我這都是為你好。”
“你要理解我。”
桑禾知道偏遠地區教育資源跟不上一線城市的繁榮華貴,可是換了個環境學習,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上一線的節奏,不知道能不能交到像姜栀這樣的好朋友,不知道會不會遇到像李老師那樣照顧她的良師。
一千公裡外的陌生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
誰又理解她的恐懼呢?
出發前,桑禾把轉學的事情跟姜栀說了。
她不喜交際,但不可否認的是,姜栀算是她最好的朋友,自始至終沒有嫌棄她家境清貧,不會說漂亮話吹捧。
姜栀得知此事後原本激動的情緒頓時安靜了下來,不像從前那樣接聽電話就有說不完的話在耳邊絮絮叨叨的。
“桑禾,我們以後還會再見的吧?”
桑禾點了下頭,又松了口氣,“會的,到時候要回來參加高考。”
姜栀忽然哽咽了起來,和朋友分别的感覺不好受。
“你不會因為去了其他學校認識了新朋友,就把我忘記了吧?”
“不會忘記你的。”桑禾不會說些什麼煽情的話,沉默幾秒,像是出于某種安慰,發自肺腑地說了句,“你永遠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安撫,也是實話。
姜栀不再哭泣,頭頂上的陰霾徹底揮散而去,“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去吧,去成為更好的人。”
桑禾轉學的事情是班主任在群裡說的,時間緊迫,來不及舉辦歡送會,隻是在群裡說些祝賀的話。
從一個發展緩慢的小縣城裡的重點高中到一線城市師資充裕的私立高中。
家境貧寒的灰姑娘成了城裡的小公主。
群裡衆人紛纭,聊天記錄翻下來,無不是祝前程似錦的。
三日後,桑禾提着行李去車站,要轉乘兩次最後從機場正式出發。
趙陽那日恰好休息,開車送桑禾去車站。
桑禾坐在後座,一個狹小的黑色行李箱靠在腳邊,車窗開了一半,她曲着手肘下巴靠在上邊,脊背向下塌,半仰着頭看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