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禾從小就是爺爺奶奶帶大的,父母在外地工作,從普通職員做到了管理層,這一路走得很艱辛。
父母大部分心思花在了工作上,家裡也就落着了。
前幾年爺爺去世,桑家夫婦本來是打算帶桑禾帶過去的,一線城市的教學條件總比四線城市要好一些。
還在上六年級的桑禾拉着哭紅眼的奶奶的那滿着歲月留下斑駁痕迹的手,小女孩綁着兩條辮子天真地問:“奶奶怎麼辦?”
桑禾的奶奶其實是不願意跟着去的,魂歸故裡,根紮在這片土地上。
奶奶不去,桑禾也留了下來,祖孫倆相依為命至今。
桑禾回到家了後回房間放下書包換下校服,洗幹淨手就準備晚餐。
桑奶奶坐在客廳裡翻着相冊,裡邊記錄着将近二十年的成長史,甚至是更久。
有年輕時的舊照,也有桑家父母結婚是敬酒的畫面,一直到上了小孫女桑禾念高二。
人老了,常是念舊,翻着翻着,從欣慰到感慨,之後又是釋懷。
廚房裡傳來藥爐冒氣翕動的聲響,中藥味飄了出來。
“奶奶,我們今晚喝蘿蔔湯,下次再買雞肉給您加餐。”
桑奶奶提了下嗓,“不用這麼麻煩,我們阿禾做什麼奶奶都愛吃。”
“好。”
桑禾熟練地在廚房裡做飯。
桑奶奶近年身體不太好,特别是最近這兩年人憔悴了很多,腿腳僵硬活動不便,一直都是喝藥調理身體。
桑禾幾乎是包攬了家裡的家務活。
食材全部下鍋了,煲湯需要一點時間,桑禾淘米煮飯,忙完從廚房裡出來的時候身上冒了些汗,廚房裡确實有點悶。
桑禾一出來,就看到桑奶奶坐在客廳裡戴着老花鏡,腿上放着她的書包,手裡拿着針線。
“阿禾,你這書包壞了怎麼不說,奶奶給你補一下。”
桑禾的書包背了有些年了,洗得發舊有點戰損,還是可以撐到念完高中的。
書包夾層損壞,桑禾是打算用回形針固定的,可是奶奶先一步縫補了。
“這不是忘記了嗎。”桑禾不好意思地說,“奶奶,我先回房間寫作業,等一會兒我們就可以吃飯了。”
“好,不着急。”桑奶奶執着手裡的活兒。
書包裡的東西全部壘在桌子上,桑禾給房間鎖好門,從衣櫃底下的抽屜裡取出手機和充電器,顯示開機後她就給父母發消息。
桑家父母工作忙,上班時間朝九晚五。
桑禾給桑母發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下班時間。
“媽媽,奶奶最近身體一直沒什好轉,你回來帶奶奶去大醫院看看行嗎?”
目前吃中藥是沒有什麼副作用的,隻是感覺奶奶越來越沒勁,有時候經常發呆坐在客廳裡,誇張的時候能坐上一整天,人幾乎是沒什麼生氣的。
“媽媽,前段時間剛交了資料費,這個月生活費不夠了。我知道你和爸爸在外面工作很辛苦,能不能先轉點錢,可以從下個月的生活費裡扣的。”
不然,再過幾天家裡就吃不起飯了。
桑母回消息的速度很快:“最近媽媽有點手頭緊,你問你爸爸吧。馬上過中秋了公司這邊比較忙,沒時間回去看你們,你好好學習,不要讓媽媽操心。”
桑禾不由得心裡感到落寞,答案顯然,但還是抱着一點兒希望去問父親。
桑父回答的一樣,“你學費是我交的,生活費你得問你媽媽要。”
抱着手機躺在床上的桑禾感覺自己像極了個皮球,在父母之間被踢了踢去的,誰也不憐憫。
隻有奶奶覺得她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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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禾,你昨晚發消息問我有沒有校外的兼職,我特意去幫你問了下。”
姜栀一大早來到教室就給桑禾帶了個好消息,“校外有個小餐館正招洗碗工,你放學了可以過去,不過時薪有點低,五塊錢……”
桑禾需要錢,但是放學後的時間其實并沒有那麼寬裕。
姜栀看出桑禾的擔憂,面露難色地說:“還有一個需要坐一站公交車過去的網吧在招人。”
“時薪多少?”桑禾不在意工作性質,更在意工資高低。
姜栀說:“不清楚,但那個地方工資不會太低,主要是上夜班。”
桑禾愣了下,問了姜栀地址,放學後果斷去面試。
老闆是個三十來歲的男性,穿着個工字背心上下打量了眼桑禾,形象過關,很快就确定了下來。
這還是桑禾第一次感覺到臉長得好是真的有用,什麼都不用做就可以成為被選擇的對象。
桑禾是次日開始工作的,一直到晚上十二點才下班。
放晚學之後,桑禾就回家做飯,熬好藥監督奶奶喝下,忙完之後她就出去做兼職。
華燈初上的城市喧嚣甚至比白日更甚,裝修奢華的網吧裡幾乎是爆滿的狀态,樓下就是遊戲廳,坐在收銀台都能聽見四面八方傳來的吼叫聲。
桑禾剛開始接觸的就是開卡的工作,老員工在旁邊指導。
一開始桑禾就有點手忙腳亂的,好不容易沒客人了剛緩口氣,頭頂上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開兩台機子。”
桑禾穿着工作服,狼狽的模樣眼神裡透出一點兒慌亂。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