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紉夏神色淡淡,“天時地利,當然不能夠錯失良機。”
祁建洲掩嘴咳嗽了兩聲,又問:“談铮那邊,确定不會再有變數?我看他不像是甘心吃啞巴虧的脾氣。”
祁紉夏低着頭,把電腦和文件塞回包裡。
“人心隔肚皮,我沒法保證他将來會不會做出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不過我唯一能确定的是——”
她擡頭,笑容很淺,“就算他有什麼别的想法,我們也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讓他的想法成真。”
祁建洲做了個深呼吸,揉着太陽穴說:“你和他私下裡如何相處,我管不着,但你現在是新遠的掌舵人,該保持距離的,還是要保持好,落人口實是大忌諱。”
祁紉夏一怔。
思緒停滞的那幾秒鐘裡,床頭輸液的警示器響起。吊瓶裡的液體所剩寥寥,護士聽見聲響,立刻帶着新的藥匆匆走了進來。
祁紉夏沒有再多待,借着護士換藥的時候,和祁建洲說公司有事,就轉身出了門。
她沒有馬上離開療養院,而是轉道走向南側的花園,面朝着太陽,在角落的長椅坐下。
祁建洲剛才的敲打,來得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他仍是新遠的董事長,人雖在療養院,但公司裡的風吹草動,不會逃過他的耳朵。
祁紉夏扪心自問,去年末陣子,和談铮的來往确實比較頻繁,雖然基本都是因公,但真要細究起來,總有文章可以做。
文芝今天正好休假,沒來上班。祁紉夏打了電話過去,拜托她幫忙查一查去年十月之後來探望過祁建洲的名單,尤其是在新遠擔任職務的。
“着急嗎?”文芝問,“如果急用,我現在就回去幫你調記錄。”
祁紉夏哪好意思因私打斷她的假期,連忙說道:“沒那麼急,等你休完假回來再說。”
她不怕用惡意揣度人,不過哪怕确有其人,這事的優先級也實在低。換個思路想,這恰恰證明了她上任以來的表現不錯,能夠供人指摘的,也隻有那些無關緊要的風月轶聞了。
一通電話打完,祁紉夏正要起身,卻忽然隐約聽見身後有争吵的聲音傳來。
聲音還頗耳熟。
她轉過頭,循聲望去,愕然看見一個不該出現在此地的人——談鈞。
與他争執的另一方,毫無疑問是談铮。
“……你說你來負責,現在你告訴我,這就是你負責的結果?”談鈞滿臉怒容,“媽都病成什麼樣子了?!”
談铮強壓着火氣和他說話:“你要怪我照顧不周,我認。可你剛才在樓上那話是什麼意思?虧你還知道她在生病,說的那些火上澆油的混賬話,是怕她病得太輕嗎?”
談鈞譏諷:“難道我說的有錯?現在媽身邊需要人,你大忙人一個,不敢勞駕,小銘還要照顧他自己的家庭,最有時間精力的,就是我。可你千方百計地把我困在那窮鄉僻壤,說句其心可誅,也沒錯吧。”
“哈……”談铮氣極反笑,“你以為你在我這裡,還有絲毫信任可言嗎?”
“談鈞,自從你瞞着我逼迫她和我分手開始,我再也不相信你嘴裡的任何一句話了。你口口聲聲為了談家好,為了媽好,歸根結底,隻不過是為了你自己好。”
“你說你想回黎川照顧媽,好,我允許你回來,隻要你能保證今後的活動範圍不超過這家療養院方圓一公裡,如何?你的所有吃穿用度都會由專人送過來,足夠讓你心無旁骛地照顧好她。”
談鈞面色鐵青,好似被戳中了心事。
“行,我承認,”他索性把話攤開挑明,“當年強制把你和外界斷聯,是我做的不地道。”
“可我就不明白了,你和那個祁紉夏,不就是早分晚分的事嗎?但凡她知道你為什麼和她在一起,百分之兩百要分手,我隻是幫你快刀斬亂麻而已,有什麼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
談铮太陽穴附近的青筋狂跳,“我騙了她,我對不住她,她得知真相以後要怨要恨,我都認。負荊請罪也好,永不原諒也好,大不了我這輩子孤獨終老就是了。而你說的什麼‘快刀斬亂麻’……”
他深深閉目,呼吸沉重到不像話,“……是把她的尊嚴丢在地上踐踏。”
那是祁紉夏最看重的東西。
他知道的。
周遭氣壓低得吓人,細小的浮塵仿佛也停止了遊動。
談鈞眉間全是陰雲,“碰上關于她的問題,你就固執成這樣?”
“是啊,不像你。”談铮輕飄飄回敬。
又是一場不歡而散。
他們之間的常态。
談鈞被談铮甩在身後,惱怒得快要高血壓,不得不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他擡頭望向孟甯病房的方向,斟酌着是否應該在黎川多停留兩天。他承認誠如談铮所言,自己目的并不純粹,但對母親的關心并不假,孟甯反反複複的病情,一直是他心中的隐憂。
談鈞預備提步回病房的前一秒鐘,卻有一道聲音叫住了他:“你是談鈞?”
他愣怔着回頭。
和冷臉的祁紉夏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