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談铮的氣場急速降溫,眼角眉梢不悅盡顯。
施慕淺淺一笑:“我隻是具備同性之間正常的同理心而已。當初聽說,身邊從沒有親密女伴的談家三公子,居然光明正大帶了女朋友參加聚會,我還以為是有多專情。現在看來……”
“不過如此嘛。”
最後的五個字,如同沉重的撞鐘,在談铮太陽穴邊狠砸了五下。
那是一種事不關己的疼痛。
而疼痛的引子,正是被他自己攥在手裡的。
談铮無心和她在這裡吵架,深吸一口氣道:“這是我的私事。”
施慕淡然說道:“我當然無意插手你的私事,隻不過好心提醒你一句,如果本身沒有多麼投入,就别裝什麼深情款款。演得過頭,容易遭是非。”
談铮霍然站起,神色冷到極緻:“多謝你好意。我的因果,自然由我來承擔。”
他說着就要走。
施慕無聲一笑,倒是沒再說什麼,隻是回想起今晚剛見到談鈞時,對方和氣地同她說:“施小姐,聽說幾天前,談铮帶了個名義上的女朋友參加朋友聚會,不知施小姐是否知曉。”
明亮而不炫目的照明下,施慕驚異地看向談鈞,失笑:“名義上?談總,您怕是誤會了,那個女孩我也見着了,談铮和她舉止親密,應該确實正在戀愛當中。”
談鈞露出仿佛在聽笑話的表情:“施小姐,小铮在外面怎麼說怎麼做,我管不着;但隻要沒得到我們家裡承認的,就隻能是‘名義上’。”
施慕看他的臉色,竟然不像是玩笑,忍不住問道:“談總,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談铮已經過了受制于家人的年紀。況且現在早就是婚姻自由的年代,何必……”
“小铮當然有他選擇的自由,”施慕說到一半,就被談鈞打斷,“可他現在身邊那位,不行。”
最後二字,被他說得力度千鈞,哪怕施慕一個外人,聽得同樣心頭微震。
“為什麼?”她疑窦頓生,沒忍住問道,“那女孩隻是個大學生而已,你難道還擔心,她會對談铮不利?”
談鈞微微一笑:“這就是私事了,施小姐。”
施慕獨坐在院子裡,對着自己腳下的影子,不覺發出一聲冷笑。
談鈞倒是高傲,她想。
同樣從商,也不知他從哪裡學來的一身封建味,光顧着挑揀别人,卻不想想,并非人人都看得上他們這種家庭。
那個女孩……
施慕眼珠一轉,難掩興趣。
她們總共隻見過兩面,但施慕自視看人極準,直覺告訴她,那個祁紉夏,應該很有性格,絕不是談鈞眼裡随意捏扁搓圓的對象。
*
談铮剛剛回到室内,就碰見了在一樓随處晃蕩的祁辰。
“談铮哥!”百無聊賴這麼久,乍見今日唯一熟人,祁辰眼睛都亮了,上來就熱切地打招呼,“可算找到你了。大人們聊的東西真是無趣,我都快聽睡着了。”
談铮和他站在落地窗前,含着笑說:“你爸還在和我大哥聊天嗎?”
祁辰點頭。
居然有這麼多共同語言?
談铮心底漫上了一層擔憂。
但他很快整理好表情,對着祁辰關切道:“申請學校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了?我認識一個朋友,做這塊很專業,需不需要幫忙?”
談到學習,祁辰的興趣明顯弱了不少:“反正我就聽家裡安排,也沒什麼需要我特别去做的。”
話畢,他忽然想起什麼,笑容又浮現:“不過我哥說了,等我一落地波士頓,他就送我一輛超跑,到時候開出去玩,肯定吸引眼球。”
談铮在外讀書那幾年,倒也見過不少類似的同學,從讀書到擇業,全是家裡一手包攬,他們隻負責花錢吃喝玩樂,隻要不惹出事端,日子可算是相當潇灑自在。
談铮并不置評,如何生活,畢竟是人家自己的權利。
但緊接着,祁辰的聲音卻又幽幽響起:“說起來,我哥昨天還剛剛問起你和……和祁紉夏呢。”
談铮一怔,“問什麼?”
祁辰:“就問……你倆進展呗。”
見談铮還是一副不知其意的樣子,祁辰不得不幹脆把話挑明:“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他和祁越是親生兄弟,眉宇間本就有幾分相似。而此時此地,就在祁辰雙眼定定盯着他時,談铮卻忽有一種荒誕的既視感——
他好像回到了幾個月前,那間喧鬧嘈雜的“Later”酒吧裡,祁越端着酒杯問他,要不要打個賭。
“我賭,你能在三個月之内——把她追到手,踹了。”
談铮強迫自己回神,短暫地閉上眼,清理出思緒。
“這才多久,祁越這麼着急?”
祁辰摸了摸後腦勺,“談铮哥,話也不能這麼說。不管是不是打賭,你終歸和我們才是一頭的,如果你真和那個祁紉夏在一起,我爸我媽,還有你大哥二哥,甚至是孟阿姨,他們會怎麼想?”
談铮凝視窗外深寂夜色,不做言語。
祁辰并不擅長察言觀色,沒聽談铮反駁,便覺得自己沒有說錯,于是更加放心大膽道:“談铮哥,我也知道,在你面前,祁紉夏肯定是一副溫柔善良的樣子。可你見過她瞪眼和我們吵架,甚至打架的樣子嗎?那個才是真實的她,你不會喜歡的。”
談铮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祁辰這話錯了。
他當然見過祁紉夏出離憤怒的模樣,就在祁家。
而那更不能用“喜不喜歡”來形容。
隻有一種怆然與悲憫。
談铮足有半晌功夫的沉默,祁辰隻當他在深思熟慮,便默不作聲地退後離開,将這片空間留給他。
等談铮再度擡眸,玻璃窗上映着的,除了他自己,竟還有談銘的影子。
和今晚的主角談鈞不同,談銘隻在最開始時露了臉,沒一會兒就回了樓上房間,無人知道他是何時下來的。
他和談铮,是真正的同胞兄弟,出生時間隻差一分鐘不到。但以往見面,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卻連陌生人都不如。
談铮回了頭,隔着幾米距離,和談銘靜靜對望。
“你别和祁家對着幹。”
談銘的臉色黑沉如墨水,聲音不大,卻足夠讓談铮聽得一清二楚。
“如果因為得罪了他們,而影響公司的運轉,哪怕是親兄弟,我和大哥也絕不輕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