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地點,在一家名叫“萃華庭”的會所,明晃晃坐落在市中心。祁紉夏曾經數度經過其門口,隻以為是規格比較高的酒店,現在才知,竟然是有錢也未必進得去的場所。
人與人之間的區别,被一道玻璃門,劃得如此泾渭分明。
“想什麼呢?”談铮下車為她開車門,見祁紉夏有些出神,親昵地揉揉她的頭發,“心裡有負擔嗎?”
祁紉夏走下車,擡頭仰望這棟十七層的建築,目光流連許久。
“你經常來這兒嗎?”她問談铮。
不出意外,談铮搖頭:“不經常。”
他的眼神很坦蕩,定定地看過來,反倒叫祁紉夏從中窺見一個陌生的、患得患失的自己。
九月裡的風還是熱,中秋未至,距離黎川入秋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祁紉夏卻不合時宜地打了冷戰。
她去牽談铮的手。
幹燥而溫暖的觸感覆蓋住她的掌心,讓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把他緊緊地拽在手裡。
察覺到她手心的微潤濕汗,談铮仿佛通曉讀心術:“别緊張。我保證,就是個普通的聚會。你一會兒要是不适應,我陪你提前走。”
從他今天穿着也可看出來,确實不是需要西裝皮鞋的場合,隻一件裁剪合度的煙灰色襯衫,深色長褲,愈顯出寬肩窄腰的身材,比平時更多幾分慵倦随性。
祁紉夏沖他一笑,把所有惘然暫且抛諸腦後:“沒事的,我們進去吧。”
門口安保确認過兩人身份,禮貌地予以放行,他們坐電梯,直通九樓。
進到室内,先是一陣香風撲臉,随後就有年輕男人的聲線遞過來:“最最守時的談铮談總,今天居然也會遲到?來來來,别說廢話,罰酒三杯。”
祁紉夏還沒弄清楚狀況,就被驟然出現在面前的一個花哨影子晃了晃眼睛。
定睛一瞧,原來是個穿花襯衫的男人,染了一頭銀灰色頭發,脖子上項鍊閃亮,活像剛從音樂節舞台下來,風格很是不羁。
“欸——?”花襯衫發出一個驚奇的長音,眼神落在談铮和祁紉夏交握的手上,倒吸一口冷氣,爆出一句驚天動地的“OMG”。
平地聞驚雷,三人霎時間成為全場焦點。
“罰酒可以,懲罰耳朵,大可不必。”談铮接過花襯衫手中的一杯香槟,仰頭一飲而盡,随手把空杯交還給服務生。
“這是李晁南,我大學同學。”他給祁紉夏做介紹。
祁紉夏禮貌地和他點頭:“你好,李晁南。”
李晁南依舊維持着那一副見了鬼似的神情,直到談铮對他說:“這位,祁紉夏,是……我女朋友。”
他的音量明明不大,卻仿佛在整個場子裡都傳起了回聲。
如果說剛才李晁南的驚歎,隻是讓祁紉夏短暫了成為衆目睽睽之下的主角之一,那談铮的這句介紹,則徹底讓所有的聚光燈為她而亮。
——不,也不是為她而亮。
為的是談铮身邊的這個位置。
李晁南愣了足有十來秒,然後搖頭驚歎:“你小子,千年鐵樹開花了……”
他終于認真正視祁紉夏,難得正經地伸手同她輕輕一握,“你好,祁小姐。”
談铮耐心地等到兩人互相打完招呼,對李晁南揚眉道:“你是今晚的組局人,難道隻準備在門口招待我們嗎?”
李晁南換上玩世不恭的笑意,“本來還想罰你三杯,看在你今晚還要陪伴美女的份上,姑且放你一馬。走——進去吧。”
這層全是連廳,隔幾步擺沙發矮幾,正中長桌上是供人随時取用的酒水吃食。有些區域做了半包圍的屏風設計,方便來客私下議事。如果想要進一步避開别人耳目,上樓還有包廂。
“李晁南和我是同專業的同學,不過讀了兩年就退學回國學美術了,現在在黎川開了個美術館,你要是有興趣,改天帶你去逛逛。”
一邊走,談铮一邊給祁紉夏介紹。
他似乎完全無懼周圍形形色色的目光,牽祁紉夏的手甚至更緊,一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模樣。
祁紉夏巧笑倩兮:“可惜我沒有美術細胞,恐怕欣賞不來大家手筆。”
李晁南聽見背後的對話,回過頭道:“聽聽人家姑娘多實誠。談總,你就别裝什麼陽春白雪了,上次是誰說蒙德裡安抽象抽到另一個宇宙去了?”
對于他的拆台,談铮全沒放在心上,随手從經過的桌子上拿了一杯酒,附在祁紉夏耳邊輕聲說道:“好吧,我承認是約會的借口,請你見諒。”
祁紉夏見他高腳杯中酒液搖晃,不覺皺了眉:“你才剛剛喝過一杯……”
談铮微笑:“如果我不喝,一會兒别人過來的時候,就該找你喝了。”
事實證明,他的話絲毫不假。
跟着李晁南落座還沒多久,便陸陸續續有人上來攀談喝酒,無一例外,開場頭一句必然說到祁紉夏,無非是“第一次見談铮帶女友出來”雲雲。
祁紉夏起初不自在,但次數多了,也能自如地應付幾句。
談铮朋友多,才一會兒功夫,祁紉夏就見到了他的發小、各個階段的同學,以及生意上有往來的夥伴。
每回,談铮都會認真介紹祁紉夏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