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病房的人都震住了,何開華身上甚至傳來一股濃郁的恐懼。
“說些啥子話!你個小姑娘不要亂講,老二死都死了,剩一張皮你想幹啥子?侮辱哪個!”何開華聲音高昂,引來了樓道裡巡邏護士的警告。
“你兇啥子兇,比哪個聲音大嗎。”林順榮回神後下意識維護南音笙,“妹兒也沒說啥子,你想到哪邊邊去了?你耍個錘子的威風。”
南音笙适時插話,“一張普通的人皮,或者一張能動的人皮,你想要哪一個。”
她表情冷漠,像是在談論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
而山水圖身上的隐匿漸漸消除,顯露出浮在半空的黑色大圓球。
林順榮的注意都在南音笙身上,看見她冷漠的表情沒來由的心慌,連隔壁兩床的家屬推着病人急忙往外走都沒注意到。
何開華想要沖過來隔開南音笙,腳卻焊在地上般無法挪動,他頭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掉,恐懼但警惕地注視着南音笙。
他很清楚,病房内的異常一定和這個人脫不了關系。
病房裡的兩個人都沒說話。
南音笙一邊等他們的回答,一邊拿出手機,撥打南赴栢的号碼。
嘟嘟兩聲,所以活物的注意都被吸引過去。
“......音笙。”南赴栢頓了一會,“有什麼吩咐?”
南音笙忽略他話裡的停頓,“僞裝黎璞夜的神秘衍生物找到了,它自稱站在人類一邊。”
“它是山水圖,非神秘衍生物的山水圖,因為黎璞夜的獻祭,可以僞裝成人類,但是必須完成孝順黎璞夜長輩的要求。”
“南赴栢,現在它在林順榮的病房,他要人皮。”
沉默兩秒,南音笙補充,“我能保證它和黎璞夜的皮不會傳播污染。”
“啊....”林順榮發出無意義的輕叫,天地在她的眼中旋轉。
回過神來後,她的眼霎時間紅了。
“你說什麼,啥子獻祭,我侄兒幹了啥子。這個妖怪殺了我家娃娃?”
“妹兒,你說話撒,你說清楚啊!”
林順榮手腳發軟,掙紮着靠近南音笙。
鼓足勇氣的何開華終于跑了過來,死死保住自己的妻子,拉開她和南音笙。
山水圖見狀不對,下意識往林順榮身邊靠,又在兩人兇狠悲哀的眼中後退,與南音笙和人類都隔開一段距離。
但林順榮布滿血絲的眼死死盯着它。
“啥子獻祭,又為啥子獻祭,是不是你殺死我家娃兒!”
山水圖一驚,她看着林順榮,卻感覺【夜靈】投來注視。
祂在等它回答,如果不滿意,它一定會回歸終焉。
[自願的,他是自願的!]山水圖繪字繪得飛起,重複了這段時間描述過數次的謊言。
[黎璞夜胃癌晚期,他活不了,自願獻祭。他是自願的!我在幫助他,我在幫助他照顧你啊!]
[二姨!我特别孝順!]
[你說過我是好孩子!!!]
林順榮怔怔地望着鋪開整張病床的字,頭腦混沌,像是腦花在開水裡沸騰。
她不知道過去多久,也許過了一輩子。
悲傷決堤,壓垮她的肩頭。
她聽見自己的悲鳴,她看見自己暴起,掙開何開華,死死抓住因為寫字而靠近的大黑球。
污染和生死在這一刻被置之度外,林順榮抱着山水圖嚎啕大哭。
南音笙還坐在陪護位上,靜靜等林順榮哭完。這次除了山水圖,誰也沒有關注她,甚至回複明白後一直沒有出聲的南赴栢,也沉默聽着陌生人的悲哀,企圖分析現在的情況。
林順榮哭暈了,直到失去意識都沒有回答南音笙到底想要什麼。
但何開華還在。
哪怕他不知道什麼原因,一直冒出濃郁的恐懼,臉色發白,冷汗直冒,依舊沒有暈,一直待在林順榮身邊。
南音笙問他,“監天局要來了,帶着黎璞夜的外殼。你認為林順榮會喜歡有東西使用它嗎。”
何開華面皮顫動,終于還是回答了提問。
“不能。”他感覺自己說的每一個字都在耗費生命,他比林順榮知道更多。作為古傳醇酒明面上的主人,他在剛才突然意識到面前存在的身份。
他必須忍住恐懼,舌唇鼓動,一字一句地回答提問。
“不能。”他控制不住重複,“如果能活,我什麼都可以做。”
南音笙緩了兩秒才明白何開華的意思。
“黎璞夜已經死了,最多讓山水圖繼續僞裝,如果不願意,隻會剩下一張人皮。”
何開華的嘴動了動,什麼都沒說出口。
下一刻,他咚地跪地。
明明是兇惡的長相,此刻卻面白如紙,抖如篩糠。隻有眼裡突然冒出誓死的堅定,仿佛不堅定就會因恐懼而徹底糜爛。
這人的态度不對,哪怕是神秘衍生物也不至于引起他如此反映。
南音笙看着他的眼睛,探究他的靈魂。
何開華猛地低下頭,随後又擡起頭,盯着南音笙的鼻梁。
一字一頓。
“順榮...她,我們女兒死了,妹妹死了,大侄女死了。”
“都死了,我也要死了。”
“幫幫她吧。”
咚地一聲,何開華額頭磕地。
“幫幫她吧。”
咚
“幫幫她吧”
咚
“求你幫幫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