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輕輕順着範禾易的脊背拍下去,高見青努力想要借此平複下他的情緒,讓他冷靜下來,然而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老孔也沉默的看着,一言不發。
“我……”九方廿聲音有些幹澀,但還是堅持着說了下去,“禾易,如果隻是這樣你就接受不了,那之後的時間裡你隻會更痛苦。别再那麼天真,你也該看着現實生活過日子了。”
言盡于此,九方廿撐着膝蓋起身,徑直回了卧室。
老孔的視線落在那些行李上,又飄過高見青的臉,最終落到範禾易臉上:“禾易啊,酒館和悅那邊還得有人過去一趟。”
範禾易從乏倦的無力中抽身,點過頭就要起身。
“你别動了。”老孔粗糙的大手左右搓着,發出細碎的摩擦聲,“我之前聽小皮說過你要退行,但那時候隻當是玩笑,沒想到是真的。現在既然已經這樣了,起碼津城的事情你不要再沾手,免得以後節外生枝。”
範禾易背上的手還在輕輕拍着,高見青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坐在他身邊的動作已經明明白白的講述了他的心——隻要範禾易說要做,什麼事情他都可以放他去做。
“小皮這邊穩定下來之前,我會照顧酒館的,你不要擔心。”老孔放下這一句話,像過去接過任務放下酒杯一樣。
看起來輕松自在,又毫不猶豫地擡腳邁步,就此離開。
臘月二十八,津城又應景的飄起了雪花,老皮在這段時間的訓練中已經可以對身邊行走的人類視若無物了。
九方廿将最後一天的測試地點定在采辦年貨的街上,他照例從口袋裡掏出口罩遞給老皮示意她戴好,又遞過照顧幼兒會用到的防丢繩,不放心的交代道:“繩子有一米五,我會跟在你後面,如果有不對勁的時候就立馬拽繩子,知道嗎?”
老皮被裹得像隻熊,紅色的瞳仁裡戴了黑色美瞳做掩護,乍一看就是普通的小女孩,聽着九方廿的話也乖乖點頭。
“我們會跟着你走一半,剩下一半你自己走。禾易就在這條街盡頭等着你。”高見青補充道,他是被不放心的範禾易安排過來的,站在九方廿身邊像是第二個監考官,“如果适應不了要立刻說。”
“放心吧,我之前去超市買鹽都順利做到了,完全不受影響。”老皮拉起口罩遮住了下半長臉,對兩人的唠叨相當不滿,
“你們先操心操心自己吧,大家都是吸血鬼,可不要搞前輩歧視。”
“沒有歧視。”高見青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你知道的,禾易很擔心你,你得在我們走之前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才行啊。”
老皮癟了癟嘴,不再多說,撿起防丢繩的另一端率先走進人群。
這其實是一個平日裡人流量已經很大的市集,現在趕上年關,人數隻多不少,老皮走在人群中始終很淡定,九方廿也漸漸放了心。
“今天老皮如果能順利過關,我會盡快找機會告訴禾易的。”高見青突然開口,他不知何時走到了九方廿身邊,穩定的和他保持着親近不足,疏遠有餘的兩拳距離。
九方廿握緊手中這端的繩子,掌心被硌得隐隐作痛——新生吸血鬼餓的太久會适得其反,所以每隔兩三他就要放血喂飽老皮一次,往往是傷口還沒長好就又被劃破,就這麼持續着始終潰爛。
“他以後會恨你的,你知道吧。”他還是忍不住确認。
高見青沒有回答,隻是沉默的走着,直到入口處的食物攤子越來越少,周圍變成了煙花爆竹的世界,這代表這條街走到了中段。
一路上始終一馬當先老皮回頭看向他們的方向,隔着人群看向那雙黝黑的瞳仁,九方廿點頭示意,手裡的繩子一松,那端的老皮笑了笑,回過身繼續昂首闊步地往前走。
望着老皮漸行漸遠,九方廿有些怅然,一直望到徹底看不到人影才收回關注。
身邊以為不會再回答的高見青卻在這時開口:“我知道,所以你不要告訴他,就讓他恨我吧。”
九方廿不解地側目,像是沒聽能聽懂他的話。
高見青又重複了一遍:“不要告訴他,就讓他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