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見青别開視線,摘下帽子、圍巾、手套之後不容拒絕的都挂在範禾易身上,眼看他下一步就要脫下羽絨服,範禾易立馬擡手按住拉鍊:“你幹什麼?”
“天氣冷得時候出門就要穿厚一點啊。”高見青理所當然的上手把帽子罩上範禾易的腦袋,緊接着又拿起圍巾不管三七二十一包住他露出來的皮膚。
這兩人的動作很快被周圍的人注意到,迎接跨年活動的多是年輕人,大家聚在一起,一點小事也覺得高興,看着兩人鬧騰,望過來也都是善意的微笑。
範禾易在衆人的笑聲中有些臉熱,勉強從高見青的包圍中伸出手來把圍巾壓到下巴下,又擡了擡帽子,沒了頭發遮擋露出一張凍得微紅的臉。
高見青看他擡手下意識縮了縮脖子,生怕範禾易的巴掌落到自己身上,所幸他整理好之後很快又把手收回了口袋:“這兒怎麼這麼多人啊?”
“今天跨年的煙花說是會在河上放呢,這邊是視野最好的區域了。”旁邊一對情侶中的女孩笑盈盈的搭話,“你們不知道嗎?”
“我們原本是來坐摩天輪的,但今天沒開才來河邊了。”高見青擡手掩了掩鼻子,現在在人群中對他來說就像把在沙漠中獨行了一整年的人突然丢進遊泳池,即便精神在努力克制,身體的本能還是會不斷驅動他跟随欲望行動。
範禾易伸手扯住他的衣袖,不着痕迹的将高見青往身邊帶了帶,湊近耳邊開口:“你會受影響嗎?不行的話我們現在走。”
為了聽清對方的聲音,高見青配合的微微歪頭,發絲不可避免的掃過範禾易額前,他下意識閉上了眼睛,等高見青重新直起身才又睜開。
高見青自然也看見了他的神态,強迫自己的視線離開範禾易的臉,擡眼看了看對面大樓上投影出的倒計時:“就剩五分鐘了,我們看完再走,可以嗎?”
想到熄了燈的摩天輪,範禾易也沒再拒絕,轉回身點了點頭。
時間越臨近,河岸邊的人群越擁擠,直到鐘表投影倒計時到了最後一分鐘,變化成秒計時,大家開始興奮起來,因為河裡緩緩開過來一排觀光船歡呼。
範禾易的手插在口袋裡,高見青隻輕輕握着他的手肘,跟着人群小聲倒數:“五、四、三、二……”
新年的鐘聲響起時,船上的煙花同時點燃,煙花的亮光伴随着聲聲爆裂接二連三的升騰進入夜空,津城的所有角落似乎都因為這些煙花變得明亮起來。
身邊的人開始歡呼,不分彼此的說着“新年快樂”!所有人都要把過去一年的不安、困頓抛下,毫無顧忌的迎接嶄新的開始。先前那對和他們搭話的情侶在煙花下接吻、擁抱,互相說着我愛你。
不知道為什麼,高見青和範禾易莫名的安靜下來,誰都沒有說話。
在一片歡騰中,他們這裡的沉默就顯得越發古怪,範禾易不想再陷入這種奇怪的氛圍中,于是回過頭——高見青正在看着他,他的頭發也長長了很多,這會兒沒有帽子的束縛在風裡肆意狂舞,瞳仁裡映照着煙花、燈光、還有……他。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範禾易還是親眼看到了——高見青隻看着他。
那張臉在面前不斷推進、放大,很快便倒到了眼前,範禾易下意識屏住呼吸,預想中的吻落了下來,卻沒有像預想中一樣,偏了偏最後落在他的臉頰上。
高見青的勇氣隻夠維持三秒,三秒之後他便相當局促的離開,但視線還貪婪的固定在範禾易的臉上。
範禾易呆在原地,大腦和心軟的一塌糊塗。
他不合時宜的想到生物知識,眼睛在看到煙花升空時,大腦會預判接下來的響聲,所以當預想成真時,身體會分泌多巴胺,人類便會因此感到快樂,那他此刻的快樂是因為預判成功了嗎?
範禾易不知道,自問自答得不到答案,所以他決定自己解決這個問題。
高見青正猶豫着要不要說些什麼,範禾易已經湊近了些像要說些什麼,于是高見青又低下頭去。
落在唇上的吻并不深入,帶着表層被風鍍上的涼意和深層的人類體溫。
範禾易閉着眼睛,沒有去看煙花,耳邊的煙花響聲漸漸弱下去,再次響起的是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不是因為煙花——他的快樂,不是因為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