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已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嗎?”範禾易把着方向盤,留心聽着導航提示,似乎并沒有因為她的隐瞞生氣。
但高見青已經大緻明白了,這種時刻範禾易便是在正話反說,他說沒有生氣,其實心裡已經氣得恨不得打上老皮一頓。
老皮歪在座椅上,臉皺的歪七扭八,最後猛地起身:“行,我全都告訴你,反正現在你知道的也都差不多了。”
老皮提到的那晚便是範禾易執行任務遇到高見青的日子。
範禾易邁出家門的時候,酒館還在照常營業,那晚天光朦胧,隻有幾桌提交完任務後留下喝酒談天的血獵。
九方廿坐在吧台後,他做着等待一個又一個人到來的工作,早就習慣了在等候中消磨時光的滋味。過了一點三十分之後,
福仔已經在架子上打起瞌睡,爪子一松差點倒頭栽向地面。
“福仔?”九方廿拍了拍吧台裡的一隻鳥籠,拉開那扇小巧的門。福仔難得沒有大聲叫着回話,拍拍翅膀飛進籠子,腦袋塞進翅膀裡安然睡去。
九方廿俯身将籠子上的一塊黑色遮光布蒙嚴,起身的瞬間,似乎全身的血液都一瞬間被抽成了真空,兩秒後又一齊上湧到心髒。
他下意識捂住胸口,心髒在短短幾秒内跳動的速度快的幾乎要沖出胸腔來了。
“九方叔,外面的天看着像要下雨,今天要提前關店嗎?”老皮進門時帶進一陣風,對流猛地掀起了密室的簾子,她輕車熟路的到了吧台前坐下,“怎麼今天沒人啊?”
九方廿勉強抓住了簾子,聽見老皮的話才擡頭環視一圈——不知什麼時候店裡的血獵已經走完了。
老皮這時才看到九方廿的臉,他唇色慘白,燈光下瞳仁閃着光:“九方叔?你……你怎麼了?”
九方廿努力壓制住身體對面前新鮮滾燙的血液不斷叫嚣的沖動,擡手撕下酒水單上的一頁紙勉力提起精神寫字:“你把這個交給禾易,告訴他等我回來。”
“你去哪兒?”老皮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委托慌了神,并未擡手。
九方廿卻也并不急躁,隻維持着遞出的姿勢,甚至扯出一抹微笑溫聲交代:“我可能要出門一段時間,今天的事暫時不要告訴禾易,你能把這個交給他,和他一起守好酒館的,對吧?”
老皮毫不猶豫就想搖頭,九方廿卻沒再給拒絕的機會,直接把紙條塞進了她手裡。
單膝觸地從吧台下拿出一隻包,掏出裡面的手槍檢查過後迅速裝填子彈、預先上膛,又從側邊的隔袋裡掏出一把銀匕首。
九方廿從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大衣穿上,接着把桌上的東西收進寬大的口袋,整個過程輕松的像是以往他發現店裡缺了某樣東西之後出門去超市一樣。
然而老皮已經覺察到這平靜下不斷翻湧的暗流,她試圖制止,身後的門卻被猛然推開。
老皮尚未來得及回頭,九方廿已經按住了她的肩膀,那雙手按在肩上,實打實的下了力氣,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激動,有些微微發抖。
“阿廿,你等我很久了吧?”來人是個男人,聲音甚至有點像老皮常聽的深夜電台裡的主持人。
“你不要進來,”老皮看着九方廿,他呼吸變得沉重急促,那是留在他體内的血液幾乎瘋狂的召喚,表情卻沒有什麼變化。
九方廿開口:“她和這件事無關,我們出去。”
對方于是沒再往前,便真的停在了原地。
“小皮,我離開之後你再出來,記住了。”九方廿松開手,在門外人的注視下緩步走出。
老皮的目光無處安放,短暫的幾秒中從斜前方的冰桶上看見了模糊的倒影——水汽蒸騰着扭曲了五官,但那雙血紅的瞳仁卻在水珠的作用下拉伸變形——是吸血鬼。
門外的吸血鬼安靜的等着九方廿走到跟前,一隻手攬上他的肩膀,另一隻手已經順勢按住他沒有掏出來的手槍。
門緩緩關上,老皮聽到他說:“這麼多年不見了,你還是這麼天真……”
“……那晚就是這樣,”老皮咬着休息站買的果丹皮,含糊不清的嘟囔着,“門一關上我就追出去了,但九方叔和那個吸血鬼已經消失了。後來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等回了津城去一趟那個教堂,多少應該還能找到些消息。”範禾易扶着方向盤,看了眼老皮,“謝謝你,摻和進這種事情是很苦惱。”
老皮被這突如其來的感謝搞得一僵,猛地拽斷還咬在嘴裡的果丹皮,又匆匆忙忙裝出一副嫌棄臉:“幹嘛突然這麼說話,肉麻死啦!範禾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