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刀月:“如果我說是呢?”
裴輕俠盯着沈刀月一雙眉眼,在失卻了渾身淩冽殺意與劍氣後,他的俊美依舊鋒利逼人,總讓人感覺到蓄勢待發的兇獸,再是平和的氣息也蓋不住本質的東西。
“你不信我。”
沈刀月敏銳感覺到裴輕俠的動作。
裴輕俠手掐劍訣,木劍頃刻裂開三十把小劍将沈刀月團團圍住,分明是生之濃郁,卻吞吐寂滅的種子。
“别開玩笑了,”裴輕俠冰冷地說道,“我認識的沈刀月從不是這種膽怯瑟縮的性子,還是你想說,千年過去,你也變得如此荒唐落寞了?”他說話的語速又冷又急,刻薄起來也是不亞于白鵬道。
沈刀月看他。
一股,說不出來,但又晦澀戰栗的感覺劃過裴輕俠的背脊。
他心下嗤笑了聲,冷冷地看着沈刀月。直到那虛僞的平靜假象破碎,扯出那底下陰郁的壓抑,盡管那不過一閃而過的瞬息,依舊讓裴輕俠敏銳地捕捉到。
交手了那麼多年,盡管算不得朋友,裴輕俠卻了解沈刀月,至少是他的一部分。不管他到了何種境地,他的傲骨與瘋癫總是并存,決不會淡涼如塵。
沈刀月眨了眨眼。
一瞬。
驟變。
非常恐怖扭曲,仿佛窺伺到一隻黑色怪物從眼裡爬了出來。那惡獸操縱着沈刀月,又或者沈刀月就是那惡獸,他貪婪地注視着裴輕俠,無視了圍繞着他的劍意殺招,邁出了第一步。
噗呲——
輕而細小的傷痕迸射出無數藤蔓,鑽入了沈刀月的皮下,輕易撕開他的血肉。可他連頭也不低,若無其事地走了過來,無視了裴輕俠冰冷的戒備與血氣。
他在笑。
殘暴陰鸷的暗影出現在眼底,可快樂和愉悅也是如此真實。
沈刀月:“你不喜歡,平和一些的碰面嗎?”
裴輕俠打了個響指,那些紮根在沈刀月皮肉下的藤蔓瞬間爆開,散出了好幾朵漂亮的血花,“你覺得溫情适合我們?”
沈刀月還在笑。
他已經走到了裴輕俠的面前。
千年的懸殊,哪怕這隻是沈刀月的一魂,而裴輕俠已經失卻了幾乎所有的力量,他憑借着身上的“借勢”和知識的掌控使用着這具破敗不堪的身體,可要與沈刀月抗衡,不過天方夜譚。
他沒有逃,離開多遠對沈刀月來說都毫無差别。
他的手指按在左手手腕上,并指化刃,像是要将上面附着的字鍊皮肉給剝下來,盡管手段血腥殘忍,但那确實是另類的剝離方法。
前提是,沈刀月之前說的話并沒有騙他。
無形之刃将将切下,卻不能再行一步。
一絲紅血溢出來,裴輕俠所有的動作都被震懾,隻餘下眼睛和舌頭還能動彈。他看着,看着那撕開人皮的兇獸駐足在他身前。
沈刀月捉住裴輕俠的手腕,猩紅的舌尖舔走那道淺淺傷痕染上的紅血。
“就算你将皮肉剝了,将手腕切下來,将骨肉都焚燒幹淨……”
他的聲音,優雅得像是在歌唱。
裴輕俠的眼睛動了動,但懶得說話了。千年的時間倒是沒洗去他身上出自上古仙宗的習慣,手腕上細膩的觸感讓他寒毛顫栗,但天然力量的差距讓他掙脫不開。
這狗東西!
沈刀月挑眉,仿若知道他在想什麼,而嘴上的話仍然有條不紊地吐出。
“也抹不掉。”
這道束縛。
不管裴輕俠走到四荒八界任何一處,隻要有這束縛在,沈刀月都能知道他。
這才是,他藏在古鏡深處最關鍵的一道。
在裴輕俠最虛弱的時候,烙下無可逃的印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