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輕俠坐在火堆邊上擦拭着木劍。
這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身邊的人态度簡直是翻天覆地,從之前認定裴輕俠是累贅,到現在看着他平靜坐在那裡的模樣就有某種安全感。
已經是全然不同的變化。
待霍磊睜眼,看着大家夥都是負傷的模樣,忍不住歎息,“還未到深處,就已經遇到巴蛇,蟹山木種種詭谲靈獸魔獸,卻是不知那深處究竟是什麼恐怖的東西。”
許久蔡接上說道:“那些蟹山木過不來,足以說明此地的危險。”
霍磊突破後乃是元嬰中期,算是這秘境曆練裡修為最高的那一波,他确信能走到他們這麼深入的同門基本不存在,甚至于他們能走到這裡,很大程度都是靠着裴貳。
想到這裡,霍磊下意識看了眼裴輕俠。
隻見那人拎着壺酒,靠在身後大石頭上,“不必那麼悲觀,雖然往裡面走遇到的靈獸魔獸都實力強大,但也不一定到最裡面就是危險。”
何定铎好奇地說道:“裴貳,你覺得裡面會是什麼?”
裴輕俠懶洋洋地倚靠在身後的大石頭上,一壺酒灌了下去,悠哉悠哉地搖頭,“或許是一間茅草破屋也說不定呢?”
古鏡秘境最深處居然會是一間茅草屋,這豈不是笑話?
故而,這周圍幾個弟子都不信,隻認為裴輕俠在說笑。
“……也不知下午那是什麼,怎麼會驚動了沉眠的蟹山木?”柳如冰喃喃說道。
裴輕俠:……
他正喝着幾個小娃的酒,一時間也老臉微紅。
此處距離秘境最深處并不遠,加上這幾個這些天确實被折騰得半死,裴輕俠将最後一口酒吞下,抱劍站起身,笑着說道:“都歇息好了吧?我倒是有個好去處,要與你們知曉。”
他神神秘秘說話,何定铎忍不住笑。
“裴貳,你這模樣不知為何尤其古怪,特别像是那種……”
柳如冰接上,“我師父逗弄小師弟時的語氣,就跟壞老頭似的!”
裴輕俠笑罵道:“去你們的,有我這麼年輕的怪老頭嗎?”
他攆着他們與他同行。
裴輕俠所指着的,确實是一條近路。
既是近路,危險也比從前少了許多,更是避免了遇到兇險巨獸的危機,于是在短短兩日後,他們當真順利抵.達了最深處。
…
孤山酒肆,寒風大雪。
酒肆内隻留一盞小燈,并有幾個夜歸的客人,伶仃點上幾碟小菜,便是寒涼冬日少許的暖意。
靠在最門邊上,有個青年人坐在吃酒。一身粗布衣裳,像極了風.塵仆仆的山野村客。他雙手捏着酒杯,指尖搭在杯盞邊上,手指被燒酒燙得通紅。
在他隔着一桌的位置,坐着四個人。
有三個眼神鮮活,正是初生牛犢。餘下的那人躲在暗處,瞧不清楚面容,卻是裴貳。
除開他們這兩桌外,整個酒肆坐得滿滿當當。
那三個年輕人中有一個頻頻朝門邊看去,神情滿是猶豫奇怪,好半晌,聽那最邊上的暗影裡有人說道:“甭瞧了,那是裴輕俠。”裴貳如是說道。
何定铎握着酒杯的手抖了一抖,聽到這個名字,猛地說道:“一劍霜寒!”旁的許久蔡和柳如冰齊齊出手,将何定铎的嘴巴捂住。
“噤聲!”
從踏進這酒肆起,他們身上就仿佛壓着沉重的大山,恐怖詭異的氣勢甚至讓他們不敢妄動,仿若有無數滲人的視線落在他們身上。若非霍磊和裴貳為他們扛上一扛,他們隻會比現在更難熬。至于何定铎,那純粹是修為太低,想感覺也感覺不到。
誰能想到,這秘境的最深處,居然是一間酒肆。
裴輕俠鎮定自若地夾起一顆豆子,“别想太多,這裡是裴、一劍霜寒曾經記憶裡的過往,隻是在這裡再度重現罷了。”他吃下豆子,盡管壓根不會飽腹,卻還是流露出一種餍.足感。
還是這個味。
“那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
霍磊沉沉問道。
裴輕俠筷子尖點了點桌面,發出“笃笃”的聲音。
望向自他們踏足後就漆黑幽暗的門口,仿若那裡蹭着森然可怕之物,聲音不知為何有些缥缈出塵,“……發生過一件,令一劍霜寒和現今魔尊,揚名四荒八界的事情。”
哐當!
随着裴貳話音落下,這間酒肆如同活了過來一般。
如果先前他們隻是“看”到,如今,更是“聞”到,“聽”到,“感覺”到,這五感無一不在告訴他們,這就是“真實”一般。
他們感覺到寒冬的冷冽,酒肆的溫暖,茶酒的滾燙,小菜的幽香與那酒肆座内滿當的來客,并做一副晦澀古怪的圖景。
裡邊有桌,坐着個相貌妩媚的女郎,一雙霧蒙蒙的眼往那門邊上的青年瞄了又瞄,與她同坐的大漢不耐煩地說道:“蠍女,你這對招子就隻愛往那些粉白男子臉上瞧,人稍長得靓麗幾分就看個不停,怎不看看别的?”
蠍女咯咯笑道:“旁人隻說句好看,這位後生卻是好生俊朗。這屋裡就十根手指頭數得過來的人,我不瞧那俊後生,去看你這頭蠢笨熊嗎?”她的原身切切實實是隻蠍子,桌位下的蠍子尾巴正露出尖銳的利刺。
嘎吱,酒肆的門外,又來了人。
瞧着呢,可真是好俊,好美的後生,蠍女的尾巴也不搖了,那對招子直勾勾地盯着那進來的人。他骨相好,面容卻冷了些,與那風雪一同入門,就仿若也是那風雪。
坐在門邊上的青年伸手去炭火上取酒,動作雅緻,話卻不怎麼好聽。
“來便來,那身殺意可得收着些。”他捏着碗口,就着熱酒倒下,“沈刀月,莫涼了我這碗好酒。”
一隻根骨分明的手架住了青年的動作。
“那便将這酒,予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