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繁雲怔愣在原地,她瞪大了眼睛看向裴見酩。
大概是急着确認什麼,寂繁雲大步沖到他的身邊,用靈力探向他的手腕。
确認了心中所想,她難掩怒氣退開兩步,惱恨無奈的笑聲回蕩着。
寂繁雲做夢也沒想到,她強行留下的竟是個根基盡毀、靈脈全無的廢物。
殺她徒弟的人已達無妄境地,絕不可能是眼前這個詭計多端的騙子。
真是不知死活的東西,根基盡毀也敢跑來仙門。
能否問出線索還需要慢慢嘗試,自己倒是得先想辦法替他遮掩靈脈殘缺的事。
暗自歎了口氣,寂繁雲隻覺得自己做了筆天大的虧本買賣。
可惜景安侯早已走遠,現在也容不得她後悔了。
裴見酩的長劍破空而去,深深沒入石縫之中。
呼嘯的寒風吹拂過劍鋒,發出微弱的嘯鳴。
滿目青蔥綠色混雜着野花,高大的林木将日光分割成塊,悅耳的鳥語夾雜着蟲鳴,溪流拍擊着卵石潺潺作響。
裴見酩醒來的時候如同置身畫卷,眼前的美景宛如方外仙境。
昏迷前的記憶蜂擁而來,夢中的鮮紅和眼前的碧綠宛如兩個世界,裴見酩有些恍惚。
他的手微微顫動着,卻在即将觸碰到臉上傷痕的前一刻,被寂繁雲再次施下咒術。
“傷疤很深,恢複還需要些日子。”
寂繁雲毫無起伏的語氣,似乎隻是談論着一片撕碎的布料。
對于那道疤痕,她甚至懶得多看一眼。
她怎麼可以這樣平靜,絲絲縷縷的煩躁從裴見酩心底升騰起來。
這捆縛住他的術法更是火上澆油,裴見酩通紅的雙眼中迸發出火氣。
踱着步,寂繁雲走到了他面前。
逆着陽光,她的臉隐在暗處有些難以辨認,青衣素衫繡着雲紋,靜雅的氣息帶着些槐花的甜香。
眼眶發熱的裴見酩視線飄忽,但還是敏銳捕捉到了她衣擺上的斑點血迹。
她就是個衣冠禽獸、披着人皮的妖孽。
裴見酩的心中恨意更重。
“我有話要問你,早些給我答案,我自然不會為難你。”
面前的人似乎歎了口氣,話語裡交織着一絲微弱的柔軟,她擡了手,輕飄飄解了咒法。
沙啞的嘶吼沖破禁制,他喉間湧出的鮮血夾雜着質問噴濺出來。
沾滿血污的雙手,顫抖着絞纏上她的衣擺,轉眼一片鮮紅。
“為......為什麼!”
翻騰的血腥氣讓他隻能喊出破碎的字節,裴見酩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現實。
臉上這道疤痕,永遠剝奪了他争奪皇位的資格。
他從秦遠書的劍下逃生,來到玄光宗搖尾乞憐,要的不是這樣苟延殘喘的結局。
他還要殺回皇城,剿滅叛黨,他要除掉自己的對手,登上那個至高寶座。
“不是你說的嗎?一定要活。”
寂繁雲冷冷俯視着他,陰影下她的面容朦胧,如同氤氲着霧氣的料峭清晨。
“六皇子是不是覺得,你們姓裴的,天生就該享受。甚至不需要付出一點代價,所有人就該不求回報地幫助你們,哪怕賠上性命都在所不惜是嗎?”
蓦然提高的聲音帶上了狠厲,寂繁雲又一次感受到了胸口的躁動。
“是又如何!你就是個瘋子!”
一口鮮血夾雜着怒罵噴出,沾污了寂繁雲的衣裙,也濺上了她的臉。
突兀加速的心跳帶起了耳語,紛雜的聲音都在叫嚣着讓她殺人洩憤。
像是烈火炙烤,寂繁雲捂住了額頭使勁搖晃着,想要趕走那些躁動的惡念。
她盡力壓抑着殺念想要後退,可這動作落在裴見酩的眼裡,卻成了天降的好機會。
裴見酩緩慢移動着,靠近了不遠處的青色長劍,那是寂繁雲丢在一旁的佩劍。
努力和心魔對抗的寂繁雲此刻頭痛欲裂,恍惚的神智已經在奔潰邊緣,她在心中大叫着,想要再維持半刻冷靜。
突兀的刺痛擊潰了她最後的理智,幾乎下意識的反擊來不及撤力,隻一掌就打昏了裴見酩。
眼前的碧色劍鋒深深沒入她的身體,帶出奔湧的鮮紅浸濕衣擺。
燒灼的濃烈恨意随着擴大的赤紅燃燒着,寂繁雲徒手握住了劍刃,忍着疼痛将長劍緩緩拔出。
她的怒火被腹部傳來的劇痛徹底激發,劍鋒調轉了方向,她向着裴見酩的脖頸刺去。
這一刻,她隻想殺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寂繁雲!”
符嶽的聲音出現得及時,在劍鋒即将接觸裴見酩的前一刻,她猛地清醒過來。
強行收回的力量反噬了自身,寂繁雲嘔出一口鮮血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