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一單元成了小區裡大媽大爺繞着走的存在。她們偶爾會聊起這棟樓裡發生的拐賣案,想不到好好的一家人就這樣離奇失蹤了。但人們顯然是忘了這個家還有個女孩,不知是好還是壞;好在沒多少人關注蔺瑤光的存在,壞在有男寶的家庭裡,女兒總是被忽視。
到了飯點,待在外面的人寥寥無幾。許瑾之鬼鬼祟祟地站在門口,趁沒人看着便趕緊溜進敞開的大門裡。幸好大門的鎖一直沒人來修,警察也差不多要結案了,讓她找到機會溜進來。
機構查到了那串電話号碼,是一名叫李玉蘭的女人實名認證所辦的。她于2012年年底過世,死在了401。
因此,李玉蘭定然變成了污染體,徘徊在她死去的地方;還不确定她是否為污染源,于是許瑾之坐了幾個小時的動車,回到這個老地方打算私自調查對方。
她躍躍欲試地大步跨過兩層樓梯,耳尖聽到了家家戶戶的鍋碗瓢盆聲。當看到截然不同的環境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來到了另一個空間。抑或是,十二年前。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發動超能力進入污染空間的,反正她就是被“請”進來了,她有這種預感。台階的每一層都貼了“歡迎光臨香約足浴401”。
許瑾之走完最後一階小廣告,停在了塑料簾前面。她掀開簾子,在開着的房門上叩了兩下,好奇地往裡面張望。
“還沒天黑呢就來……”女人慵懶的聲音從裡面的房間傳來,她踩着塑料拖鞋“啪嗒啪嗒”地從最裡面的房間出來,當她看到來者時,驚訝地愣在了原地。
這份驚訝持續了一秒,接着轉換成驚喜。女人咧開嘴笑了,眼睛眯成一條縫。她理了理頭發,說:“你來啦。”
許瑾之也抿嘴笑了起來,聽見這熟悉的聲音真是倍感親切。她走進這家燈光暧昧的足浴店,即使知道這裡大概率是不正經的場所,她也始終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裡,沒有露出一絲不對的表情。
這時候正流行着千禧年盛行的風格。李玉蘭用手指随意梳理着斜劉海和一頭棕色的卷發,她穿着黃白條紋的吊帶以及一條牛仔短褲。
她看着也就二十出頭,氣質卻沒有絲毫青澀,滿是在社會上混迹的成熟。是那種許瑾之小時候在街上遇到會偷偷看的姐姐。
“新的生活怎麼樣?是不是還不習慣世界上有鬼這個事實呢?”李玉蘭靠在門上潇灑地問道。
許瑾之找了張椅子坐下,拿起桌上的桔子正打算掰開,手上的東西便瞬間化成流沙從指縫中流出。她愣了愣,回道:“呃……還行?有了陰陽眼之後每天都怕自己撞鬼。”
其實污染體并不普遍存在于周遭,可能是剛進新手村,許瑾之的日常十分平淡,這個異瞳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麻煩。
“你一直都待在這裡嗎?”許瑾之歪着頭問。
李玉蘭似乎許久未與人交流,打開了話匣子似地說道:“哎……是啊。我們每隻鬼都有自己的活動範圍。我死在上班的地方,現在每天睜眼就是這兒。你在你那個世界有聽說過嗎?這間房鬧過鬼,應該是兇屋吧?其實都是我幹的哦,我無聊就給住這兒的人打電話發短信!”
用翻蓋手機打字應該挺麻煩的,真是辛苦了。許瑾之眉頭微挑,神色微妙地看着對方,問道:“啊……這樣。那你能上網嗎?能看到最新的消息嗎?诶,你哪年死的啊?我這邊是2024年了,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2024?!”李玉蘭瞪大雙眼,不顧形象地喊了出來:“我死了十二年啦?!”
“昂。”許瑾之拍了拍褲子上的沙,“蘋果都出到16了,上大學的女生也比男的多了。”
她想了想,又問:“還有什麼來着……話說,你為什麼一直站在那?鬼不能坐下嗎?還是說你不能靠近我?”
“我當然能靠近你啦。”感歎着時代變遷,李玉蘭無奈地走近道:“親愛的,要不給你洗個腳?字面意思的那種。女客我也接呀。”
“兩個都不用,我就是想來看看你。”許瑾之一本正經的樣子令李玉蘭忍俊不禁。
李玉蘭背着手扭扭捏捏地接近,許瑾之不明所以地起身,隻見對方猛地抱了過來,不及許瑾之的身高,使她剛好能将臉頰放在那人的肩上。
許瑾之慢慢擡起手抱了回去,感受着冰涼的溫度,她閉上了眼。她的下巴蹭着李玉蘭的秀發,癢癢的。隐約間,許瑾之聞到了一股女士香水的味道;她并不喜歡任何過濃的味道,但因為是李玉蘭,所以她喜歡這個香味。
這是個短暫的擁抱,沒一會兒李玉蘭就松開了手,望着許瑾之那雙戴了黑色美瞳的眼睛,說:“再怎麼僞裝,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一抹紅。你要找到其它和你一樣的人互相庇護。”
“……”許瑾之思考片刻,答非所問道:“你用的是什麼香水?”
“嗯?”李玉蘭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她眼裡閃過一絲異樣,像是回想起不愉快的記憶。此時她身後的房間傳來一道不易捕捉的動靜,宛如有人在極力掙紮。
許瑾之投去警惕的目光,而李玉蘭也正好想起了香水的名字,她眯起眼嘻嘻笑道:“是‘可可小姐’。我去拿給你,稍等。”
李玉蘭面帶狡猾地返回那間房,許瑾之則是站在原地沒有跟上去;她嗅到危險的氣息,不想讓自己的探索欲惹怒對方。
“唔……唔……!”是男人的聲音,可沒多久他就漸漸地安靜了下來。李玉蘭拿着一瓶滿的香水走出來,恬靜地笑着,把東西遞給許瑾之。
“送給你。别拒絕我。”李玉蘭任性道:“我想要有人還記得我的存在。你每次聞到這個味道都要記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