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真的想承認,他早就承認了,不是嗎?
“呵,我猜的。”甯綏聳聳肩,沒有允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還是不甘心吧,甯綏。”他想。
二人各懷心事,晚飯吃得興緻寥寥,開車回家的路上也始終無言。甯綏把車停進車位,剛打開車門,便聽夷微悶悶地說:
“安全帶卡住了。”
“卡住了?”
甯綏俯身過去查看,卻被夷微攬住腰,托起來跨坐在他腿上。驟然拉近距離,甯綏的臉立刻漲紅,眼神不自在地定格在窗外。
“看着我。”
甯綏強裝鎮定,與他對視。
“你是不是想聽我說什麼?”
“沒有。”
夷微低頭思忖着,末了,他擡眼直勾勾地凝望着甯綏,眼中全無笑意。
“……我喜歡你。”
仿佛是怕甯綏沒有聽進耳朵裡,他将下巴擱在甯綏的肩膀上,又重複了一遍:“阿綏,我喜歡你。”
“胡說八道。”甯綏忽然慌亂起來,用力推開他,“你知道喜歡是什麼意思嗎?”
比起憤怒、委屈,甯綏更多的是恐懼。當這句話真真切切地落在他面前時,他反而想退卻了。可惜夷微的雙臂緊緊箍着他的腰,根本不給他逃離的機會,兩人的氣息和溫度都慢慢交纏在一起。
夷微的手從西裝外套底端探進來,隔着輕薄的襯衫布料從下到上摩挲他的腰椎:
“别動——我剛剛吻你的時候,你其實根本沒睡着吧?”
“我……”甯綏有點氣急敗壞,“你占我便宜還有理了?”
“你看上去不像是被占便宜的樣子。”夷微語氣帶笑,神情卻極為認真,“阿綏,我從來不覺得‘喜歡’是一件龌龊的事,尤其是你喜歡我這件事,我很榮幸,很開心。”
“那你為什麼——”
“我覺得自己配不上。”夷微的聲音沉了下去,“你帶給了我安定優渥的生活,給了我一個遮風擋雨的家,可我能帶給你什麼呢?我一沒有知識,二沒有技能,隻能在家裡坐吃山空,每次聽你跟客戶聊那些現實話題,我都特别心虛。”
他窘迫地看向另一邊,甯綏捧着他的臉:“我又沒找你要過什麼。”
夷微回避着他的注視,轉而問:“知道我為什麼不肯繼續神識傳音嗎?”
“為什麼?”
“因為你我神識相通之後,會漸漸共感。我能感受到你的疲憊、你的痛苦,同理,你也會被我的心意影響。換句話說,你有多喜歡我,就說明我有多喜歡你。”
甯綏用了半分鐘才品出他話裡的含義:“我就知道不對勁!那天晚上是你的問題!”
“都是我的問題嗎?可從頭到尾越界的好像都不是我吧?”夷微把臉貼在甯綏的胸口,聆聽着他的心跳,“我承認,我不擅長僞裝,在喜歡的人面前一點都藏不住。獨守蠡羅山的寂寞時光,都沒讓我如此難以忍受,你做到了。你的每一分示好,都會讓我更直接地面對自己的欲望——感覺自己真的像個禽獸一樣。”
他幽幽地歎了口氣:“我承認,我跟蹤了你很久。或許因為你是修行之人,身上的氣息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你很幹淨,吸引了我的注意。我每天看着你上下班,看你忙得焦頭爛額還要對所有人微笑,看你一個人收拾生活的爛攤子。我那時就在想,你會不會覺得很累?願不願意容納一個同樣孤獨無依的我?”
“……現在想想,可能在那個時候,我就已經動心了吧。”
“夷微。”甯綏的手指絞纏着他的發帶,“我們……試一試?”
“好。”
夷微放軟了語氣,撒嬌一樣地請求:“阿綏,我也想聽你說那句話。”
甯綏笑吟吟地裝傻充愣:“哪句話?”
“就是那句話嘛,我都說了,你……”夷微急得語無倫次,“說你也喜歡我,我想聽。”
甯綏掙開他的懷抱,眼疾手快打開車門鑽了出去。夷微追出來,卻撲了個空,雙手抱胸,倚着車門看他跑遠。
“你該招供的都還沒招幹淨呢。”甯綏心中暗道。
*
是夜,圓月高懸,月光如洗,夜鳥啼鳴。
一襲绯衣穿梭于樓宇之間,似在奔逃。他的身後,一個黑袍人緊追不舍。绯衣人一腳踏在不牢固的房檐上,幾乎要跌落下去,奔逃的腳步也為之一頓,被黑袍人抓住時機一把鉗制住。
“你最好留我一條命。”祈喘着粗氣,壓低了聲音,“我手上有你想要的東西。”
他攤開手,鈎皇之眼出現在掌心。
“這枚眼睛,現在隻有我和瞽能驅動,那個凡人小家夥暫時還做不到。而且,有關吾主的一切,溯光和重明都不知道的,我可以告訴你。”
鬥良弼兩眼冒着冷冷的光,狐疑地投在祈手上。祈将鈎皇之眼貼在心口,隻消片刻,那枚眼睛便浮現出耀目的光亮,光亮順着祈的手臂向上攀附,竟拂去了他舊傷上層出不窮的冰晶。
“相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