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年紀大了,我今年還沒回去看過他呢。”他想。
然而,被刺穿的人并不是他。隻聽得一聲清嘯,甯綏身後生出绀色的巨爪,嘶吼着鉗住韓士誠,幾乎要将他的身軀扯碎。兩爪似乎并非實體,甯綏驚惶地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韓士誠發出極凄厲的慘叫,巨爪扣入他的血肉,仿佛正在從他身體中攫取什麼出來。
“你……你在汲取我的力量……”韓士誠極力掙紮,“不、不可以!”
“不自量力。”
自喉嚨深處傳出一聲呵斥,那聲音極深沉幽遠,帶着不怒自威的氣勢,卻并不屬于甯綏。
“吾主……”祈定定地望着甯綏,喃喃自語。
甯綏固然驚駭,但不再遲疑,撿起扇子,半跪支着身子。他屏氣凝神,驅使體内真炁,再次發動天蓬大法。
“急急如北帝律令敕!”
與此同時,赤紅光焰自半空呼嘯而來。長槍連帶雷光穿透韓士誠胸膛,慣性将他扯離巨爪的鉗制。甯綏一下癱坐在地,巨爪慢慢萎縮,變作一團青霧,消散了。
夷微挺身護在他前面,眼中滿是戾氣:
“找死!”
當他看清韓士誠的那張臉時,不由得愣了愣。就在倏忽間,黑色身影捂着胸口的大洞,迅速與夜色融為一體,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綏,你怎麼樣?”
在夷微的攙扶下,甯綏晃晃悠悠地站直身子,有氣無力地問:
“嘉禾呢?”
“在、在車上。”
“那就好……今天是我的錯,放他們兩個走吧。”
某種意義上來說,睡眠是最好的麻醉劑。被遍及全身的陣痛強行喚醒時,甯綏恨不得能給自己一拳,再暈過去一次,永遠不要醒來。
“你醒了?”
夷微盤腿坐在地上,腿上攤着一本書,下巴擱在床沿,耷拉着眉眼,像一隻犯了錯的大型犬。
“怎麼坐在這兒?地上涼。”
“沒關系,我不怕冷。你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我準備了些飯菜,放在廚房了。”
“你做了飯?自己做的嗎?”甯綏訝然。
“嗯。你之前教過我怎麼用微波爐和電飯煲,廚房也有菜譜。煤氣竈我怎麼也打不着火,隻好施法生火,炒了幾道菜。”
“我不常做飯,煤氣竈閥門常年都是關着的,當然打不着火——沒被燙到或是電到吧?”
“先别操心我了,你怎麼樣,還是很難受嗎?”
甯綏揉捏着太陽穴:“我好像做了一場夢,夢裡我被兩個怪人領着,找到了韓士誠,他卻想吃了我,被我反殺了。”
“那不是夢。怪我,一時大意,讓你落了單,被他們拐跑了。”
“這有什麼好怪你的,是我對自己的道行太自信,非要作死,以後不敢了。”甯綏寬慰地笑笑,“那兩個鈎皇的手下呢?你把他們殺了?”
“你都替他們求情了,我當然沒有再窮追不舍的道理。紅衣服的那個傷得比較重,我把扇子還給他之後,還幫他療了傷。哦,他托我把這個交給你。”
夷微取出一縷斷發,上面系着紅繩。甯綏拿在手上把玩着,問:
“你認識他們嗎?”
“不認識。”夷微頭搖得像撥浪鼓,“我沒有騙你,我雖然在追查的過程中見過他們,但真的不認識。”
“可是他們認識你,還說你是一隻大鳥呢。”
語氣是帶着笑意的揶揄,他的表情卻冷冷的。夷微愣住,而後幹笑兩聲,緩解尴尬。
“我原來是隻鳥麼?哈哈,哈哈哈……他們還說我什麼了?”
“對你評價挺高的,不用擔心,沒嚼你舌根。”
甯綏掀開身上的毯子,手肘支着床闆想坐起來,可每一處骨骼都痛得仿佛碎了一樣,他隻好又躺了回去。
“不能啊,我隻挨了一下,怎麼會疼成這樣。”
他聯想到被胸口被貫穿前護體的兩隻巨爪,不由自主地把手向後探,去摸後背的兩塊肩胛骨。他似乎沒有任何關于這種奇異能力的記憶,連師父都從未提及過。
它是與生俱來,二十八年一直與神魂同存,還是最近才潛伏進身體裡?甯綏捋着記憶的繩索向前回溯,仍然沒有半分頭緒。
“想坐起來?”夷微打斷他的深思。
“嗯。”
“你說你不生氣了,我就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