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知道你在擔心,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經過餘家破産後,早已見過世态炎涼人情冷暖,餘舟寂怎麼會還看不出他人的情緒。
餘父詫異,沉吟了一會,暗暗想,嗯,這小子看着很堅定,他還是不好說得太絕,放在眼皮底下,總比這小子背着他搞事情好。
不過集團公司哪能這小子說進就進呢。
“這樣吧,我給你一個分公司,你要是能把分公司管理好,我就讓你進總公司。”餘父思考片刻,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
“不是爸!”餘舟寂一下站了起來,急道:“你得讓我進去!是總公司!”
他壓根就沒想管理什麼公司,他向來閑散慣了,也很有自知之明,沒什麼管理能力,他提出這個要求隻是因為上輩子公司倒得實在太快太蹊跷,他懷疑公司裡有内鬼,想混進去暗中調查,誰知道他爸根本沒給他這個機會!
“行了行了,就這樣,就算你是我兒子,也不能這麼為所欲為,你這樣讓董事會看到怎麼說。”餘父決定的事向來沒有商量的餘地。
餘父一看餘舟寂跟蔫了的茄子似的,就覺得他估計堅持不了多久。
他打算順便磨練磨練兒子,最好是讓他知難而退,安心當個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就好了。
如果是往好的方向發展——他很快就打消了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
想清楚了,他也放松了下來:“待會我讓秘書給你把資料拿過來,你今天就去看看。”
又見餘舟寂坐沒坐樣,高高翹了個二郎腿,敲了敲桌子,“把腿放下來!”
餘舟寂悻悻坐回原樣,仍然不死心:“爸……”
“行了行了!不用多說。”餘父擺擺手,打斷他的話。
一旁,餘舟粥端着小碗聽見了,悄悄看了眼餘舟寂,嘴角幸災樂禍地勾了勾。
餘舟寂腦子急轉,暫時沒想到什麼辦法,隻能暫且擱置。
離餘家走下坡路還有三年,不需要這麼着急。
餐桌上有一籠灌湯包,他伸出筷子夾了一個,卻沒放進自己的碗裡,而是放到了餘舟粥的小碗裡。
餘舟粥卻毫不領情,像受到驚吓般端着碗躲開,下一秒小動物似的警惕擡頭看他,小臉上眉頭微皺。
餘舟寂把灌湯包放到餘舟粥身旁的小餐盤,又給自己盛了一碗粥,見餘舟粥動也不動,挑了挑眉:“怎麼不吃,不喜歡?”
他記得沒錯的話,這不是粥粥最喜歡吃的東西嗎?
但今天,沒見粥粥夾一個包子。
餘舟粥撇了撇嘴,啪嗒一聲放下碗,垂下長長的睫毛:“奶奶,我吃飽了。”
而後并不理會放到他餐盤的那隻小灌湯包,說完這句話就轉身上樓,餘母在身後叮囑,“粥粥,等會小提琴老師會過來。”
“奶奶,我知道了。”
餘舟寂早有心理準備,看着那道背影消失,淡定收回目光,面色不改地喝粥。
這麼多年沒相處過,粥粥不可能一下就接受他,他倒也不着急。
來日方長,這一次他絕對不會再因為任何事推開他的崽。
餐桌上一時靜默,餘母和餘父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意外。
要知道,餘舟寂自從跟着一幫狐朋狗友鬼混之後,可是很少在家裡和家人們相處,逢年過節都不見個人影,一天天的不知道跑哪去。
更别說之後,即便有了個意外得來的孩子,也一點沒改,沒個當家長的樣子,他們哪裡見過他今天這樣,還會主動照顧孩子了?
餘父餘母滿懷疑窦,沒敢主動問他。
“江也,餘哥已經一天不見蹤影了,他今天幹嘛去了,連你的消息也不回。”旁邊的小弟費解道。
江也煩躁地皺了皺眉,也想不通,放在手邊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彈出一條語音,隻聽見對面人懶洋洋道:“江也,你現在哪兒呢?”
江也給他報了地址,他隻回了一句話,“等着。”
“是餘哥?真是說曹操曹操到,趕巧了。”
這地也是市中心,離公司不遠,餘舟寂打了輛車,讓司機直接開到這個4S店。
“打車過來的?”
下午的太陽正熱烈,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窗将寬闊的大廳照得敞亮,這片區域的車都是預訂制,限制了人員進入,餘舟寂進來的時候江也一眼就看到了,他正試駕着那輛銀白色的跑車,見他來了,把墨鏡往下一拽,擡了擡下巴:“哥們這台新車,漂亮吧?”
流線型車型,看着就相當拉風。
江也說完,直接拉着他坐在駕駛座上,“來試試。”
昨晚上事情緊急,餘舟寂本來還不覺得,但現在他坐在車上,忽然感覺胸悶氣短:“不行,你這車空氣流通不好。”
他下了車,拍拍胸口,江也一臉疑惑,把車頂上的敞篷打開,“你再試試。”
餘舟寂坐上駕駛座,一往前看,是一片雪白的光亮,腦袋直接發暈。
這次連江也都看出不對勁兒了:“你怎麼了?不是吧,暈車了?以前沒見你有這毛病啊。”
江也一用力把他拽出來,又把人塞進後座,問道:“這樣怎麼樣?”
餘舟寂緩了一口氣,“不暈了。”
江也車門都沒關,直接又拉開副駕駛:“副駕駛怎麼樣?”
餘舟寂猶豫了一下,坐了進去,江也仔細觀察他,發現一切正常:“副駕駛可以。”
“再來。”
江也還想讓他試一下駕駛座,可餘舟寂看了一眼駕駛座的方向盤,就立刻頭昏腦漲,耳朵好像湧起了水灌入耳膜的聲音,他頓時下車,不幹了:“你拿我玩呢?”
江也稀奇道:“奇了怪了,你怎麼回事,沒聽說過這樣暈車的啊?單暈駕駛座?”
“現在見到了。”
江也:“……确實。”
餘舟寂不跟他貧了,拍拍自己心口,緩解心髒的鼓脹感,腦袋一晃感覺有水聲嘩啦啦流。
這多半是他留下後遺症了。
不過留一個後遺症總比留條命好。
其實江也早就想問了,“诶,你昨天——”他狀似不經意用手肘碰了碰餘舟寂胳膊,悄聲道:“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昨天晚上那麼着急,招呼都沒打一聲,我吓死了。”
“沒什麼事,”重生這事誰聽誰扯淡,餘舟寂沒打算說出來,但江也都這樣問了,他總得給出個解釋來。
“就是粥粥……”他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索性讓江也自己發揮想象,反正他最愛腦補。
果不其然,江也主動說到:“粥粥的事?”
“嗯。”
江也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樣的!我還是頭一回見你因為粥粥的事着急呢,是吧,還得是我說的那樣,多少得管管孩子,不然長大了,孩子就跟你不親了,你現在回頭,還為時不晚!”
“粥粥是個乖孩子,又聰明又聽話懂事,别說,我都想有這樣可愛的小朋友呢。”江也邊說邊暗中觀察他的反應,見他少見地沉默了會,好像有聽進去,又說道:“雖然說呢粥粥的媽媽或者是……呃爸爸不知道是哪個omega,但是呢,既然孩子都生出來了,也驗過親緣關系了,就算你跟那個不知名omega有什麼深仇大恨,粥粥也都是你的親生孩子啊……還是應該好好地——”
在餘舟寂暗沉眼神的注視下,江也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哈哈我就是随口一說……”
餘舟寂腦子還處在脹痛沒恢複過來,耳朵裡斷斷續續傳來江也的聲音,隻是不真切,他隐約聽到什麼“孩子”“omega”,根本連不成句子。
腦海中的畫面很淩亂,早被遺忘的記憶此時又随着渺遠的聲音翻湧上來。
像一顆顆水泡浮上水面,餘舟寂腰腹又錯覺地貼上了一份灼熱,是另一個人的身體。
還是一個——正處于發情期的危險omega。
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個omega到底是誰,也不知道那個omega為什麼沒有随身攜帶抑制劑,信息素爆發導緻酒吧發生了混亂。
原本他不會多管閑事,但那家酒吧是當時還在大學時期的他和幾個好友合夥開的。
倒黴的是出事的時候隻有他在場,更倒黴的是,這家酒吧開的就是alpha酒吧,也就是說服務員全是alpha,他隻能硬着頭皮自己上,把omega轉移到樓上的酒店。
正想出去,omega忽然緊緊抱住他的腰,皮膚饑渴症似的,一邊紅着眼眶哭着叫他别走,留下來陪他,一邊八爪魚扒在他身上脫他衣服,就遲了那麼一點,然後……然後他就沒有意識了。
碎片的記憶中隻有零星的幾句話,那個omega牙齒打顫地說着好冷,好疼,貼着他的身體也一直發抖,就是奇怪越說着這些話,那個omega越是顫抖着抱得更緊。
不得不說真的很主動。
信息素的吸引就是這麼不講道理,他也記不清自己最後有沒有忍住咬omega的腺體标記,大概率是沒有。
不然怎麼會在時隔一年他幾乎忘記這件事後,這個omega突然給了他一個大驚喜——
一個放在襁褓裡還在哇哇大哭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