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萊艮芬德家族兄弟内戰如何調停不為外人所知,但古恩希爾德家注定有人徹夜無眠。
鬧了個大烏龍的琴捂着漲紅的臉大喊着“對不起”飛速逃離了食堂,心神不定地結束了一天地執勤,又睜着眼熬過了長夜,渾渾噩噩地前往騎士團。
“古恩……你夜襲大教堂去了?”
守在門口,打定主意突擊嘲諷的魯伯特看着眼底一片青黑的琴,頤指氣使的話直接噎在了嗓子裡。
琴無神而幽怨地望向魯伯特:“日安,萊恩斯前輩。”
魯伯特眯起眼:“日安。有話直說。”
他其實想往後退兩步拉遠距離,畢竟琴現在看上去有點像個女鬼,指不定會上來咬他一口——開玩笑的,古恩希爾德的騎士教育屈指一數,琴自然不會讓家族蒙羞。
魯伯特沒有動作,他選擇不讓一位小姐難堪。
僅出于禮節。
琴揉了揉臉,依舊沒什麼精神,音量細若蚊吟:“由莉前輩昨天來找過我了,關于那件事。”
熬過夜的腦子轉動得不是很快,琴眨了下酸澀的眼,在心裡琢磨了一秒,把後半段那些不該在魯伯特面前說的發言咽了回去。
總覺得要是真說出去了,手套下一秒就會呼到臉上。
她不怎麼喜歡這種提神醒腦的方式欸。
魯伯特微擡下巴,發出一聲氣音,似乎不怎麼意外。
“既然隊長已經代我向你說明了情況,走吧,去遊擊小隊的辦公室,紙、筆、你和亞爾伯裡奇的假條,我已經安排好了。希望你的腦子不至于想不明白接下來要做什麼。”
“是的,我清楚。我為我的無知感到羞愧,對于引發了這麼嚴重的騷亂,我深表歉意。”琴重重歎氣,又忍不住埋怨,“您明知道會變成這樣,當初怎麼不提醒我呢?”
早知道那些東西傳出去會鬧出這麼大的亂子,她保準把《紅月騎士風華集》藏得更仔細些。
魯伯特氣定神閑,沒否認自己是故意的:“說了,然後呢?”
“生活不順的,自命不凡的……呵,理由總能找得到,不缺你一個。”
“隻要是共同的敵人、公認的反派,就可以滿足私欲欺淩他人而無需受到道義譴責。”
“左右不過是些翻不起風浪的廢物,怨天尤人而不自檢……哈,有時候真羨慕這些大腦塞滿稻草的家夥,認準了一件事就能全力以赴,一點思考旁餘的餘力也不留。”
魯伯特冷笑一聲。
緊束長發的素色發帶在空中劃出圓弧,桀骜的萊恩斯貴族昂首前行。
“對于這種打着大義名頭行苟且之事的烏合之衆,在他們身上浪費多餘的精力是愚蠢的。獅群可不需要日日擔心巢穴被螞蟻蛀空。”
琴緩緩睜大了眼。
她像是第一次見到魯伯特一樣,陌生而新奇。
琴對蒙德的曆史變遷能夠倒背如流,但再多的文字也比不上眼前所發生的讓人印象深刻。
是啊,用一個簡單的詞彙标簽化概括所有的人,這本就是不應該的。
即便是古恩希爾德家族,在當年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豁出性命為不相識的平民們争取權利。
那些考量,又有誰能說其中不包含任何私心權衡呢?
衰落的舊貴族們,活在昔日榮光中的舊貴族們,又有多少是因為在城内備受歧視而不得不沉溺于幻想中武裝自己?
看着那沒有寶石妝點的一抹素色,琴心中五味雜陳,看向魯伯特的眼神帶上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憐憫痛惜。
這些……都是萊恩斯前輩所經曆過的吧?
魯伯特察覺到身後沒有腳步聲,但半點也沒有止步等待的意思,冷冷嘲諷道:“你的腿是被冰深淵法師凍住了嗎?還不快跟上來!”
琴回過神,快走兩步追上去:“抱歉,前輩。”
她忍不住問道:“前輩,你以前、因為自己的身份遭受過不公平的對待嗎?”
魯伯特嗤笑一聲:“這個笑話可不有趣。把你那同情的眼神給我收回去,連個小隊長都不是,你以為你在可憐誰?”
琴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她一直以來對魯伯特的偏見在此刻蕩然無存。
難怪萊恩斯前輩對由莉姐姐那麼迷戀。
能夠在非議中看清一個人的本質,堅定地選擇并接納,甚至安排在最接近自身的副手位置。
如果是她,也會毫不猶豫地追随效忠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辦公室,裡面已經有人在了。
法娜安逸地窩在自己的工位啃蘋果,雙腿搭在桌子上,桌面堆滿了花裡胡哨的小擺件。
她擡手,散漫地打了聲招呼:“早啊副隊,需要簽名的文件放你桌子上了。”
“日安,德比德拉,辛苦了。”
寇吉剛好把咖啡機拆成了零件,正在往回組裝:“早,副隊,來一杯咖啡嗎?”
魯伯特讓開身體,露出身後的琴:“日安。謝謝,我不需要,給她來一杯。”
琴行了個标準的騎士禮:“日安,兩位前輩。”
法娜一聲“卧槽”,歘地把腿放了下來。
手忙腳亂地端正了坐姿,法娜輕咳一聲,露出一個僵硬的含蓄微笑:“那啥,你、啊不是,您好,您好。”
琴眨了下眼。
好意外,原來不是軍痞性格的前輩。
法娜也偷偷打量起站姿筆挺的琴。
赤楊騎士家的大女兒,近了看果然漂亮得很!
寇吉對着琴友好地笑了笑:“你好,古恩希爾德小姐,以前常聽隊長提起你。你的咖啡需要加方糖嗎?”
琴下意識看向魯伯特,她在場唯一的熟人。
魯伯特把外套挂到衣帽架上:“不用局促,他們都是沒什麼規矩的家夥,有什麼直接說就行。”
法娜:“喂!”
魯伯特直接無視了法娜,拿起寇吉手邊新拆封的咖啡豆聞了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