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眉緊鎖,目光深不可測,緊緊抿着唇像是在隐忍着什麼。
徐香晚騎虎難下,她微微地擡起臀部,但又怕裴麟縮回去白費了她的工夫,于是半坐半擡着,左手去夠那個塌邊的小托盤。
“老老實實地讓我上完藥,我便下去。”
裴麟沒有動,徐香晚暗自吐了口氣。
拿着浸了酒的紗布的手有些抖,顫巍巍地輕按在傷口處。
她擰起了那雙秀氣的眉,果然,傷口浸過水都腫脹了起來,看着有些吓人,要是不上藥,到了明日定會進一步惡化。
她一邊擦一邊伏下些身子去吹,覺察到手下的肌肉緊繃着,摸上去硬邦邦的,她輕輕拍了下裴麟,有些嚴肅地道:“别做筋骨。”
裴麟悶哼一聲,徐香晚瞧了他一眼,見他垂着眸抿着嘴一言不發,那就當他答應了。
随後給他抹上了藥膏,再用幹淨的紗布纏了兩層,最後綁了一個蝴蝶結。
“好了。”
徐香晚滾到一旁,收拾好東西麻利地下了塌。
剛要提步離開,卻怎麼也邁不開一步。
是啊,現在他們肌膚之親也算有了,關系總能拉進一些吧,裴麟要是還是像以前那般對她這麼生疏漠然,那她以後如何和他溝通,能讓他像朋友般對她敞開心扉呢。
于是她又轉身。
裴麟明顯是今日受驚過甚,怕了她了,見她轉身慌忙收起了腳,往裡挪了挪,那張俊臉上滿是戒備。
徐香晚覺得,這就是因為他們之間缺乏溝通,她一味地對裴麟好,卻了解不到裴麟的想法,長此以往,她做再多或許也隻是自作多情。
“适才,是我唐突了,你莫放在心上。”徐香晚行禮道。
她先低個頭,道個歉。
然後又坐回塌上,很是憂愁地問:“裴麟,你為何就是不信我呢?”
“我們是夫婦,夫婦一體,我自然不會做出對你不利之事,你為何不多和我說些話讓我了解你的心意呢?母親答應自此之後不再嚴禁你從武,她說我們的道由我們自己選,隻問我若你從武,我是否做好了準備做下一個裴林氏,我并未回答母親。”
“我想聽聽你的心意,若你成為武将,以後戰場兇險随時有性命之憂,甚至可能禍累裴氏滿門,你當如何?到了那時,你不會後悔你今日的選擇嗎?”
徐香晚的耐心今日是被一點點耗盡了。
她索性貼近裴麟,雙手捧起他的臉,非常倔強地、強硬地将他的臉掰正,讓他不得不看向她。
面對面、眼對眼。
“裴麟,和我說話。”
帶着一絲懇求和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撒嬌。
手下的溫度在不斷地升高,他們的鼻尖幾乎都要湊在一起了,徐香晚的眼裡隻有裴麟那雙可稱得上是絕世佳作的墨眸,如一個黑色的漩渦,讓她差點深陷其中。
不知道又僵持了多久,久到徐香晚覺得呼吸不暢、眼睫微顫,快要放棄時。
裴麟一把握住了她快要滑落的手腕,掌心溫度如火爐般灼燙着她。
一字一句,看着她的眼道: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若我從武,願以我命,護裴氏滿族安甯,矢志不渝,雖死不悔。”
徐香晚耳邊繞着他低啞磁性的嗓音,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卻莫名覺得他像是在對她說情話般,臉不可抑制地燒起來。
這下換成了裴麟直勾勾地盯着她,她躲閃開他的眼神,想要放下捧着他臉的手,卻一時被他扼住手腕掙脫不開,掙了三四下他才松開了手。
徐香晚慌亂地從塌上起身,不敢看他,嗫嚅道:“我又唐突了,你、你莫放在心上。”
然後吹滅了燭燈,室内一暗,她如一隻受驚了的小兔般撲進垂紗床内,将自己埋在裡面。
待她平複了心情,她從薄被中探出腦袋,在一片昏暗中,說:“既如此,你要相信我,我會幫你,陪你一起走,直到你成為名滿天下的大将軍。”
也不知裴麟聽見了沒有,良久良久都沒有回複。
就當徐香晚昏昏沉沉地要睡去時,她聽見裴麟回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