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了,渴了。
他喝了幾口就很大方地将半袋子的酒遞來,樓晚橋伸手接過,仰頭往嘴裡倒。
烈酒入喉,一陣辛辣順着喉嚨往下蔓延,嗆得她猛咳兩聲。但隻是起初兩口不适,再喝兩口渾身便暖和了起來。
比方才舒服了不少。樓晚橋适可而止,酒袋中還剩了不少。
她緩了緩,呼出一口氣,看向男子:“多謝大俠。隻是,我将你的衣服弄髒了,抱歉……”
男子的目光順着看向披在眼前少年身上的袍子,原先的白已然被血色染紅。他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無妨!一件衣服罷了,能讓你暖和就好。對了,我叫聞雪馳,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柳晚。”
聞雪馳掃視一圈周圍,頗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本是個難得的臨溪賞月之地,如今看來要另尋他處了。柳兄将去何處?”
樓晚橋無奈聳肩,這會兒卸了力氣,靠着大樹緩緩坐下,雙手搭在膝蓋上,瞧着生出一股頹廢之感:“唉——得罪了大人物,京城是回不去了,現下倒像是流浪。世道不易,走到哪裡便算是哪吧。”
“哎,這可不行。”聞雪馳跟着蹲下來,“方才你不是還問我……該當如何嗎?柳兄瞧着是個通透人,既然暫且不知去何處,不如同我一起往北?聽聞那裡的景色正好。”
樓晚橋擡頭看他。
巧啊,她正要去漠北。這不是正好不謀而合了嗎!
此處距離皇城不遠,還是有很大的風險會被皇上或是端王再或者其他的仇家抓到,而眼前這人瞧他方才出手就可見武功不俗,若是能結伴同行一段時日,想來應當能穩妥不少。
更何況她還有傷在身,能有個不知道她身份的人一起走,也比孤身一人好一些。
她不過思考數秒,就豪爽地伸手搭上江去野的肩,借力而起:“行啊!多謝聞兄了!今夜也多虧了你,當務之急是尋個客棧好好休息,明日我請聞兄吃飯。我記着附近有客棧,咱們先過去吧。”
“走!”
客棧房屋内燃起一盞燭火,樓晚橋脫下肩上披風,低頭看向身前的傷口。
血液凝在衣服上,瞧着有些猙獰。
好在這間客棧比較偏僻,他們都是習武之人,費了些腳力趕到此處也還有剩餘的空房間。
桌上放着一些小藥瓶,那是江去野方才給她的,說是江湖之人日常傍身之物,如今他就住在隔壁的房間,有什麼事也好照應。
确認了環境安全沒有跟上來的“尾巴”之後,樓晚橋關好門窗,将衣服脫下。
布料粘連了血肉,痛感自胸前傳來,她背靠着牆,用牙咬開木塞,将餘下的酒澆上去。
疼!
樓晚橋倒吸一口涼氣,後腦勺抵着牆面,死死咬住牙,閉着眼緩了許久,這才擡手繼續,把藥敷了一層。
一切處理好之後,已是大汗淋漓,她整個人猶如被水浸透,大口喘着氣。
天邊泛起微弱的亮光。
樓晚橋勉強換了身幹淨衣服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意識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隻覺得四周都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嗓子又幹又啞,頭疼到爆炸。
“柳兄?柳兄……快醒醒。”
感覺到一隻手在輕輕拍打自己的肩膀,樓晚橋費力地睜開眼睛,一個人正坐在自己的床頭,俯身看來。
腦海警鈴大作,肌肉記憶比腦子更快一步,手掌已經搭上那人手臂攥緊,另一手狠狠往他脖頸去。掌心卡住脖子,借力翻身将他壓在身下。
聞雪馳一愣,也沒怎麼掙紮,隻是大聲嚷嚷:“柳兄!是我!我們昨日還一起做好事來着!”
樓晚橋手下動作一頓,慢慢松了力道,思緒回籠,眼神也逐漸清明起來:“聞雪馳……”
“柳兄,手勁好大。”
耳邊的聲音帶了些委屈,樓晚橋自知失禮,連忙放開手,還欲蓋彌彰地将他衣領往上扯了扯遮住指痕:“不好意思啊聞兄,我沒反應過來……沒傷到你吧?”
“無妨,出門在外留個心眼是好事。”聞雪馳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樓晚橋小心翼翼從他身上爬下來,剛一站穩隻覺得天旋地轉,身子搖搖晃晃,幸好眼疾手快扶住了床沿。
聞雪馳目光擔憂:“柳兄,你在發熱。約莫是昨日傷了身子……這樣下去可不行。”
“無妨,我身子硬朗,不日便會痊愈。當下之急是……”樓晚橋望了一眼窗外,遲疑道,“隻怕我如今這狀态會連累你,反而是個累贅。”
“哈!我倒是不怕事。”聞雪馳爽朗一笑,“柳兄,雖然我們昨日才相識,但我對你确有一見如故之感。你受了傷又身體不适,我自不會做那不義之事。”
樓晚橋一愣,是沒想到偶然間遇到的人會這般仗義。
真的是……偶然嗎?
她向來謹慎,在這般冬夜憑空冒出個人本就奇怪,還無緣無故對一個陌生人這樣好,很難不讓她起疑心。
樓晚橋前幾年在院中苦練,後幾年間皆在官場摸爬滾打,不曾出過廟堂。
人心險惡,該是尋常。
正在這時,聞雪馳湊近了些問:“柳兄,在想什麼?說來,我還有個不情之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