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想起來了，當然作數。”許栎當然沒忘，就是不知道柳無眠突然提起是有什麼想法。

柳無眠深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才期待的看向許栎，“那我在過年前還可以來找你嗎？”

許栎平靜的道出現實：“明年二月就是會試，我大部分時候都會在萬府。”

“那，那，那我。。。”

“無眠，我不會忘記我們的約定的，過年前一日我會去找你的，素日你也忙，就不必操心我了。”

“哦，哦，嗯嗯！”柳無眠心情瞬間明媚了。

“還有事嗎？”

“沒，沒了。”沉溺于與許栎單獨相處的時間，柳無眠現在才聽出許栎的送客之意，“順逸，這是我前些日子求的平安符，放在香囊裡，一是願你會試順利，而是夜裡安眠之效。”

許栎取過香囊，細細看了下，針腳細密，圖案生動，看得出是下了功夫的，裡面的草藥也是精心搭配的，确有安神助眠的效果，“多謝無眠了。”

見許栎收下，柳無眠這才心滿意足的告辭。

等人都走了，許栎才把玩着香囊猶豫什麼時候回去，“管家，管家？你怎麼在這？”管家沒出現，一擡眼，卻發現尹璃在廊下站着，眼神很是受傷，小臉緊繃，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似的。

“我在這打擾你和情郎幽會了？”

“胡說什麼呢？我與無眠，不過是好友，斷沒有半分逾矩。”

“香囊都收了，還想撇清？”尹璃瞪大雙眼，指着許栎手裡的香囊道。

“這啊？”許栎掂了掂香囊，笑道“無眠年長我幾歲，自小相識，幾乎每年無眠都會給我香囊，如今這個，已是時隔三年了。”

聽許栎還頗為懷念的語氣，尹璃氣的眼睛都紅了，但又沒什麼立場，隻是自己在暗中生氣，好吧，也不是暗中。

見尹璃還是不開心的樣子，許栎想了想，道“這次香囊裡搭配的草藥不錯，等我研究一下，給你也搭配一個，有助于睡眠。”

‘誰稀罕似得，遲早我要把那些香囊都找到。’尹璃悄悄的嘀咕了一句，嘴上确是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許栎沒有挺清楚尹璃之前說了什麼，但見尹璃答應了，也就默認這事就這麼過去了，“你來找我了，雅荷她們呢？樸恩呢？”

“吃完早餐後，雅荷姐她們說要溫習功課，我和樸恩就離開了，路上樸恩說有事要辦，就先離開了。”尹璃乖巧回道。

見狀，許栎也不再去後院打擾幾人，吩咐管家好生照顧後，就帶着尹璃離開了，“我帶你去個地方。”

本想再多問兩句的尹璃，一下子偃旗息鼓，乖乖抱着劍跟在許栎身邊。

兩人出門後，越走越靠近皇城，奇怪的是，這邊卻略顯荒涼，尹璃的記憶中居然沒有這處，“這是哪裡？京城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許栎沉默不語，帶着尹璃從一處不起眼的小門進了這個外面看起來青苔密布，已經荒廢的古老宅院。

“這？”

目之所及，斷壁殘垣，雜草叢生，一些房屋甚至已經腐朽倒塌，尹璃隐隐猜到了一些。

“這是曾經的蘇國公府。”

自進門後，許栎表情淡漠，眼神卻是複雜，眼前仿佛出現了幼年時那個男人帶着自己一遍遍講解，一遍遍解說的身影，“這是蘇國公府。”

“蘇國公！？”尹璃不禁驚呼出聲，頓時就将柳無眠忘到腦後，世襲罔替蘇國公，蘇家蘇辜緯，經天緯地之才，亂世中助夏太祖北逐戎狄三千裡，後武帝期間，征服戎狄殘餘諸部，夏朝疆域再次北移，又逐步治理，才有了當年塞外京城之城的雲中郡，同時也奠定了如今夏朝一半的江山，是當之無愧的夏朝開國大元帥，統領一半以上的兵馬，當時的蘇家軍，令周邊小國俯首稱臣，哪怕是同期的羅家羅刹軍，也多遜色于她；

其女蘇誡，自少便與母親征戰沙場，頗有乃母風範，承爵後領兵東征，更是首次将夏朝疆域拓展至海域，蘇家鼎盛之時，就連武帝，也對蘇誡以姐妹相稱，可以說，沒有蘇家，便沒有夏朝。

可惜，天妒英才。

尹璃不禁有些遺憾，若是蘇家還在，如今夏朝，又怎會是現在這幅風雨欲來的模樣，不過，許栎與蘇家？

“二十年前，突有密報，稱蘇家意圖謀反，證據确鑿，武帝病中震怒，令左翊衛押解蘇誡全家即可回京，途中蘇家滿門被滅，消息傳至京城，次日，武帝崩，明曲帝即位，登基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徹查此事，誰知半年之後，仍是一無所獲，最終不得不以懸案作結。”

“哎~”看着已經幹涸的池塘，不禁長歎，“而且，因為蘇家是以謀反罪被押解進京的，就算兇手未曾抓到，蘇家滿門榮光也難保，明曲帝權衡之下，将蘇家滿門，所有屍骨收斂一處，葬于京城外的小佛寺旁，不知是鎮壓還是超度，不過有山有水，倒是塊風水寶地。”

“阿栎。”尹璃有些擔心的看着許栎。

“我沒事。”許栎随意的找了個地方坐下，明明今日陽光甚好，身上卻沒有一絲溫暖，擡頭用手略微遮了遮眼，陽光還是如此刺眼，“明曲帝如此做法，赢得一片宅心仁厚，皇恩浩蕩的美譽，可憐蘇家一百五十六口，包括蘇誡不過八歲的幼女，全部死在了荒郊野外，死在了滴水成冰的寒冬臘月，死在了她們曾經用命保護的國土上。”

許栎再難抑痛苦，不願尹璃看見自己眼底血色，背過身子，屈起雙腿，整個人蜷縮成一小團，聲音悶悶的“尹璃，你是夏朝的璃郡王，我是當年的孤魂，我有我不可說的責任和命運，你能懂嗎？”

背後的尹璃眼淚更是難抑，早在許栎說蘇家一百五十六人全部死亡的時候，便已淚流滿面，“阿栎，别，别這麼說，别推開我，我會幫你的！”

“幫我？你拿什麼幫我？”許栎一揮袖，站起身指着這滿園瘡痍，“你是拿你父親皇子之名？還是拿尹家百年基業？還是拿你璃郡王的名頭？”

“尹璃，你我在二十年前，就注定不是同道，今日帶你來這，隻是不想每天看見一個傻子在我眼前晃悠，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