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懂人心。”
“你需要我什麼?”
柏克恭笑說:“你懂人心。”
同樣的四個字,卻代表不同的含義。
前者是贊揚,後者是寄願——
希望你懂得我的心。
柏克恭耍無賴,不管不顧地把愣怔的卓年整個人按在懷裡,一手扣住她的後腦,一手攬住她的腰。
這是他們第二次擁抱。
不為分别。
兩個人穿着同一風格的新中式家居服,一黑一白坐在醫院的病床上,溫馨地荒誕着。
柏克恭低啞又帶着點笑意的嗓音就響在卓年耳邊:“你不是總說我牙尖不會講話嗎,那我也就說了,我是個傻子,傻子犯糊塗不是需要你去操心的事兒。”
糊塗自有糊塗的滿足。
他珍惜抱住她的每一秒,臂彎收緊:“我要留下,你在哪我在哪。”
這話相當于暧昧明牌。
卓年一直知道,自己對他很重要,不然他不會放下面子跑到大物課堂找她,他不會用毯子裹住她抱她上車,更不會忍受醫院裡的喧嚷躺在一張狹小的陪護床上。
感知到他的心跳,卓年突然胸腔溢滿暖流,像是眼淚跑錯了地方。
她半張臉埋在他肩上,小心翼翼呼吸他身上的草木香。慢慢擡手,抓住他後腰的衣服:“柏克恭……”
時間靜止一瞬。
她說:“不行,你還是要去開會。”
柏克恭:“……”
卓年感受到他的僵硬,輕輕笑了,腦袋一歪,貼了貼他發紅的耳垂:“但我會等你。”
說完,卓年回身坐直,柏克恭的臂彎沒有松開,仍呈環抱住她的姿勢,将她困在身前。
卓年輕輕向後一仰。
靠在他懷裡,邊挂水邊喝湯。
丸子湯面香菜混開圈圈點點的油。柏克恭叫外賣送來時保溫很好,但總是有股厚重的油煙氣,她用勺子一下一下攪拌着,喝不慣。
柏克恭感受到她的親近,呼吸都止住了,心尖後知後覺有些發麻,麻到指尖。
他忍不住用下巴貼了貼她的耳尖,唇輕輕吻住她的鬓發。
一觸即離。
卓年看不見他的情不自禁,隻知道身後和耳畔熱熱的,讓她想永遠靠在這裡。
柏克恭重新拆開一套餐具,把丸子舀出來,重新裝到一個小碗裡。
“湯别喝了,把肉吃掉,我再給你點别的。”
卓年按住他要點外賣的手,搖搖頭。
碗裡的丸子是兩人份的量,柏克恭把他的那份給她了。
吃不慣,但她會吃完。
-
急診科醫生姓嶽,細胳膊細腿啤酒肚,奔五十的年紀人瞅着多了些悲傷蛙的憔悴感。
柏克恭拎着洗好的短袖,敲門走進醫生辦公室時,正撞見他在攆人。
“你小子當醫院是啥好地方啊?沒病來溜兩圈散心?滾滾滾!我又不是你爹媽!你時刻記住我是你爹媽的同事,注意點分寸可别賴上我!别來我這煩我!”
一個爽朗帶笑的聲音:“沒辦法啊,我陪我女朋友來的,我女朋友去見她的朋友了,我總不能進人家女孩子的單人病房吧?”
柏克恭一手插袋,一手把衣服往桌子上一擱,朝醫生颔首:“洗過的,謝謝。”
低頭看向身側正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左腳腳腕搭在右腿膝蓋,哼歌唱着“陽光明媚我是朵太陽花”的男人。
這人和他一般大,句句“我女朋友”。
他要不要……
也學學?
卓年以後會不會聽不慣,叫他不要說?
“哥們兒,我臉上有花?”眼前人左右摸摸自己的臉。
柏克恭沒什麼耐心應付,卓年還在等他。
張狂不羁地甩下一句:“你頭發像草。”
“真的嗎?很蓬亂嗎?”
眼前人完全不會生氣的樣子,起身對着牆上鏡子整理發型:“挺帥的啊,不帥我女朋友就不會和我一塊出門了。”
柏克恭聽惡心了。
既然這樣,卓年應該也不愛聽,他還是不學了。
辦公室内,三個男人。
兩個年輕小夥各自惦記着自己的戀人,眼裡、心裡,三句不離人家女孩子。
襯得正晚休的嶽醫生更憔悴、更像悲傷蛙。
嶽醫生打開衣服袋子看一眼,扔到鏡子前。
“喻亭松,你衣服,接好了!”
喻亭松反手一抓。
嶽醫生神神在在地靠坐在椅子上歎氣:“單人病房,女性,你女朋友的朋友……”
他擡頭:“小柏啊,你的書店前同事,現在和冉楓君聊天呢?”
卓年确實說過,會有朋友來看她,叫他先去忙自己的事。
柏克恭微昂起頭,睨向喻亭松,喻亭松也以同樣驕傲的姿态看向他。
穿着家居服照料書店前同事?
在醫院糊弄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