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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克恭說我不會喊疼,沒出息,他懂什麼?他不溫柔,他走了,沒有和我打一聲招呼就走了,他是個壞蛋。】
句句的開頭都有“柏克恭”三個字,句句都沒有提到别人的名字。
她的煩心小事,更多的是因他而起的羞惱。
卓年所遇到的情緒感知,皆是因親緣而生的憂郁、因自然觸發的震撼、因友情體察的開懷、因社會上的人情冷暖長舒的一聲歎息。
很少是因相交相處日漸親密,而生的羞惱。
視線上移,鼠标上劃。
【我要打你了。】
——【給你打。】
這三個字是柏克恭敲上去的。
卓年一瞬不眨地盯着這三個字,仿佛能看到那不久前的午後,鋼琴前的幽靜被他的張揚所驅散。
她手臂上的陽光缺失一角,覆蓋上他的影子。
柏克恭藍襯衫内的白色打底很薄,她能看清他的鎖骨和胸肌輪廓,半黑框的眼鏡沒有度數還不如不帶,但杏眼低垂看書時,很有些高知沉穩的韻味在,很想讓人再湊近些去看他眼中的宇宙星空。
卓年不想做物理題,想和他聊聊天。
于是她心血來潮給他看了這個文檔,将所有的抱怨與日常記錄攤開來給他看,像告狀似的。
期待他的反應。
彼時她沒意識到不尋常,沒意識到她因他而生的俏。
他問她:“你打我,我能喊疼嗎?”
她覺得他真是會耍無賴。
“不可以。”
“那要不還是别打我了吧,我這個人怕疼,你打完我,你還要哄我。”
她覺得他真是會幼稚得無理取鬧。
她沒怎麼和異性相處過。
有人曾站在她心尖——不停地拿着雞毛撣子打掃棱棱角角,附帶一次次将塵埃席地的吹氣,她受不了,把他推下去,他掙紮下踢踏,在沒幹的水泥地上留下長長的、修複不及的腳印。
她心髒很癢,這才是她心髒發癢的原因。
卓年盯着《煩》,卻怎麼都煩心不起來了。
想要重命名,一時又找不到合适的詞彙。
舍不得删。
“卓年怎麼了?又笑又皺眉的……诶诶诶,又笑了。”
沈韓座位上,121宿舍其他三人頭擠頭。
沈韓摘掉面膜,戴上眼鏡。
眼鏡推高,離開濕漉漉的鼻梁,透過更厚的鏡片,找角度試圖看清卓年的電腦桌面。
“我幫你!”
逗哏蔣潇然兩手虛虛握拳,蜷縮的手指和手掌間留下兩個小孔,做出望遠鏡的樣式放在沈韓面前:“看清了嗎?看清說說。”
楊頌無奈扶額,不正常指數并列倒數的倆人,除了做傻事添亂,還能幹啥?
她直接走過去,腦袋靠在卓年耳邊。
卓年想到文檔的新命名了,楊頌注意到她嘴角因含蓄克制,而顫抖的笑容。
《友達以上》。
楊頌:“……”
她看清文檔内容,默不作聲,飄飄然地回到沈韓那裡。
掰過沈韓的電腦,憑借腦海中的劇情印象,替沈韓把删除的頁面,一字一字地給敲回去。
“你這是幹什麼?”蔣潇然納了個悶。
楊頌額頭上忽地冒出一顆痘,她無知無覺:“我想錯了,以卓年的性格,如果真喜歡上,她是可以做到說原諒就原諒,說好就好的。柏克恭的身世删掉,不留,我給沈韓還原和平分手的劇情。”
蔣潇然目瞪口呆。
沈韓眼睛齊刷刷放光,像兩個小手電筒一樣。
“卓年!”
這麼說,她又能拿到故事了?!
卓年心髒怦然,面上粉紅,耳尖更像顆紅寶石一樣。
随手抽過一本書埋頭進去,提起膝蓋想要蜷縮在一起,聲音悶悶的:“我想,我之前與他對視,是因為我……”
心裡曾有過他。
突然嗎?奇怪嗎?
愛情不就是像一場不論時刻的太陽雨嗎?
所謂頓悟,不就是求個突然而至的驚喜和震撼嗎?
楊頌不聽,面無表情地扭過沈韓的臉:“宿舍裡屬卓年最不正常!你排第三!你倆趁我不在的時候再唠,不然我聽不下去。”
“我生咖了?”蔣潇然呆滞地看向她,還沉浸在吃瓜的氛圍裡沒緩過神。
柏克恭要圓夢了。
該不該和遊雲影絮叨絮叨呢?
還是不了吧。
她是卓年這頭的。
楊頌沒理蔣潇然。
“沈韓你别太高興了,快回憶回憶,我這塊兒忘了。”
她把電腦還給沈韓。
“柏克恭……不是,你男主,在上趕着求原諒求複合的時候,對女主說過什麼話?”
沈韓:“我寫得,‘你是我這輩子離不開的至寶。’”
卓年:“……”
柏克恭的油膩還是保守了。
但她又隐隐地雀躍。
畢竟,劇本中男主表白了。
卓年在《友達以上》敲字。
【柏克恭,我想我很清醒,但心跳太快讓我熏熏然。我想,人沖動地保有糊塗勁兒,是件很幸福的事。
我此刻不需要你的喜歡,不想考慮我們是否擁有曾被我忽視的暧昧。我隻想享受,當下我明了悸動的這份心。
我隻知道,我很喜歡這樣,審視自己的心情。】